大唐探幽录 - 第1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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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指有些粗糙,指骨颇大,像是平日里gān粗活的手。
    钱掌柜点了点头,喉头一动,仿佛下了决心。
    然后,钱掌柜抬起右手,将左手上的金戒取了下来。
    黑衣人走到跟前儿接过,竟慢慢地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两个人对面而立,黑衣人道:我的职位卑微,能为有限,而回长安路途漫漫,此举牵着不系舟的存亡荣rǔ,以及主上的大仇只有你才能做到。
    钱掌柜的嘴角牵动,无法做声。
    现在并非悲痛之时,今日的仇,他日会向他们一并讨回!两人目光相对,黑衣人道: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
    钱掌柜眼中流出泪水,接口跟着念道: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两个人的声音合在一起,恍然如念什么甚是庄重的誓言。
    十分整齐而低沉的声音在死寂的堂中,显得如此肃然而神圣,钱掌柜念罢,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他的老母,发妻,儿子,儿媳等等。
    钱掌柜看罢,将一身衣裳脱下,扔在地上。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从偏厅而去!
    剩下那黑衣人,将黑衣脱下,换上了钱掌柜的衣裳,把桌上的火油泼在了窗棂、幔帐之上,然后他掏出火石,将黑衣点燃,又去引燃了字画等大火熊熊而起,越来越烈!
    黑衣人盘膝坐在尸首之中,眼见火焰越发高炽,他拿起地上的刀,低低念道:生死本有命,气形变化中。天地如巨室,歌哭作大通。
    眼见火焰席卷而来,火舌吞吐,黑衣人其貌不扬的脸上毫无惧色。
    火光之中,黑衣人举手持刀,那一刀竟是狠狠劈向他自己的脸上!
    就在那一刻,他左手上的胡纹戒指,映着火色,如此耀眼。
    第71章 归后
    阿弦虽看见事发经过, 也同袁恕己说的详尽, 然而关于钱掌柜跟黑衣人之间所说的话、以及黑衣人自焚之前所念的诗,因拗口而玄妙, 到底记得不真。
    袁恕己听得惊魂动魄,也明白了她为何醒来后拼命捂着自己的脸。
    他正要再安抚几句, 忽地问道:你说他们两个说什么蝴蝶?那黑衣人临死之前念的是生死、天地等句子?是不是生死本由命,气形变化中?
    阿弦道:是!大人如何也知道?我却不懂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袁恕己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犹如战鼓催动,蓄势待发。
    只是这一次的jiāo战,对手却是超乎他想象的qiáng大,而这一场战役一旦开始,结局难以预料,但生死必将是前所未有的惨烈。
    袁恕己道:小弦子, 你你所见的那些,不可告诉除了我之外的第三人。
    阿弦道:为什么?
    袁恕己握住她的手, 沉声叮嘱:你答应我就是了, 包括朱伯跟你阿叔,都一个字也不能提。
    阿弦有些为难,之前跟老朱头相依为命,所经历的事多半会对他说, 后来英俊来了,原先那些不敢跟老朱头说的,倒是可以跟英俊倾诉,如今居然两人都不能说了。
    袁恕己见她犹豫, 便道:这件儿属于极大的朝廷机密,若是给别人知道了,只怕会惹祸上身,旁人知道的越好、越安全,你明白吗?
    他的语气十分郑重,阿弦打了个寒噤,想到钱掌柜跟那黑衣人的神秘诡异举止,钱掌柜满门惨死,黑衣人自残坐焚。
    原本她听英俊说起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的时候,何等喜欢惬意,又怎会想到这三个字,gān系之大,简直关天。
    阿弦隐隐明白了袁恕己的心意:是,大人,我答应你。
    袁恕己正略松了口气,阿弦又问道:可是钱先生一家是被谁所杀?此案大人有把握查明吗?
    心头又倍觉沉重,袁恕己叹了声:回桐县后先查一查这黑衣人的来历,但我相信,他不会留下太多线索,如今要查的话只能从那离开的钱先生身上查起,只是按照你所说的,他已经去了长安了
    老朱头昔日的谆谆教导都在心里记得很牢靠,阿弦嘴唇发gān:是啊,长安。何其可怕的地方,连英俊也说是鬼蜮之地。
    袁恕己道:只要事qíng跟长安有了牵连,只怕就不是等闲之人能cha手的。我也尽力罢了。
    阿弦眨眨眼:大人的意思,是指长安多显贵,若是事qíng跟显贵高门等牵扯,就不好办了么?
    袁恕己苦中作乐地笑了:聪明的小弦子。
    阿弦却并不笑,皱眉想了片刻道:但不管如何,钱家满门死的太惨也太无辜了,不论是什么人下手,都应该将他们归案正法。
    袁恕己本想说太天真了,但看她肃穆郑重的表qíng,虽是清秀灵透的生嫩少年面孔,却无法叫人无视或小觑。
    袁恕己抬手在她头上抚了抚:小傻子。
    阿弦歪头避开,眼中透出不满:你们才傻。
    袁恕己问道:你们是谁?
    阿弦道:英俊叔。
    袁恕己道:他?他也这么说你来着?
    阿弦哼了声,爬起身来,趴到窗户边掀起帘子往外看风景。
    马车飞驰,秋风有些疾,chuī得她的头发越发飘散。
    阿弦也不在意,被发丝撩的痒痒了,就随手一抹脸,耸耸鼻头而已。
    袁恕己在后,看着她柔软的发丝毛茸茸地在风里舞动,笑道:好,你不是小傻子,你是个小疯子。
    阿弦chuī了会儿风,凉凉地秋风chuī在头上颈间,虽然冷,却觉着极痛快,闻言便回头道:我又疯又傻,这总成了吧?
    袁恕己大笑。
    一行人急急而行,终于在第六天的傍晚回到桐县,早在进入桐县地界的时候阿弦已经难掩激动之qíng,正所谓归心似箭,一旦进了城门,便半刻也不想耽误。
    袁恕己知道她的心意,便道:好好好,放你下车,然而这会儿的话,不知道你朱伯伯还在不在外头出摊?不如去忠良街看一眼。
    阿弦即刻赞同,马车行到街头,却见彼处空空dàngdàng,并无老朱头跟灶火的踪迹。
    袁恕己道:哟,他今儿没来,只怕是猜到了你会回来,所以偷懒了,把你送家去吧。
    阿弦喜不自禁地磨拳擦手:那么就多谢大人啦。
    马车复来至朱家小院,阿弦探头往外,远远地就看见玄影趴在门口,那狗子听了动静,正竖着耳朵站起来,一眼看见她,因汪汪地边叫边往这边跑来。
    阿弦等不及让马车停下,就要往下跳,袁恕己忙喝令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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