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眼前发黑,耳畔轰鸣。
李义府笑道:先前我派人几次三番请你过来,本是好意,并不愿你大声再叫嚷此事,免得你惹祸上身而已,你以为太宗的旨意,如今的皇帝陛下会不知qíng么?要知道当初我奉命的时候,可还是东宫太子舍人呢。
李义府笑里透着几许轻蔑:小兄弟,我把所有都告诉了你,是死是活,你自己选就是了。
见阿弦不答,李义府有道:对了,至于陈基,我本是想向他打听仔细而已,知道他对此一无所知,就已经让他走了。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对么?
阿弦攥紧双拳:你满口太宗的旨意跟陛下也知qíng,但他们可知道你的禽shòu行径?
李义府丝毫也不在乎,道:何为禽shòu?当初刘武周跟大唐争天下,战局之中,成王败寇,沦为战败囚奴的话,便是猪狗畜生一般的人,对待畜生自然要禽shòu些了。不是么?
忽然有人在堂外道:相爷,外头京兆府来人,说是找十八子。
李义府道:京兆府的人近来倒是跳的颇高,难道是因为崔晔回来了,沛王殿下的底气便也足了么?
他笑了声,又对阿弦道:你放心,我连你也不会为难,自更不会为难你的大哥,听说大理寺有意招新,你何不前去看看,你在这里心急如焚,人家那里chūn风得意,也未可知。
阿弦离开了李府。
她回头看着这威武的丞相府邸,却仿佛能看出这府宅的顶上,隐隐地透出一股青黑之色,天际似有几个黑点儿,细看乃是寒鸦舞动。
宋牢头见她好端端出来,忙迎过来道:可无碍么?又道:刚才我接到底下送来的信,原来陈基现在人在大理寺,我得知之后生怕你在里头冲动出事,就只好贸然出面了。
阿弦勉qiáng打起jīng神:多谢宋哥。
宋牢头道:总之没事就好,对了,你可见着李义府了?他为难你了么?
阿弦摇头:并没有。
此刻天色又yīn沉下来,不知是否又要下雪。阿弦身上阵阵发冷,道:我想先回去了。
宋牢头不放心,仍是同两名部属陪着她往回,直到院门在望,才止步去了。
阿弦双手抚着胳膊,从见了李义府开始,那股冷意始终围绕全身,就仿佛她也是浑身赤luǒ,不着寸缕地bào露在冰天雪地中,羞耻感,屈rǔ感,饥寒jiāo迫,生不如死。
那女子的声音仍在耳畔回dàng: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
幽咽凄厉,如泣如诉,时高时低。
阿弦举手捂住耳朵,那声音却总是无法消退,就好似在她脑中生了根一样。
就仿佛她的魂魄已经分成了两半,一半是那被掳的新娘子,一半是她自己,阿弦所能做的只是竭力保持清醒,但那鬼嫁女的一半儿魂魄,却是如此冰冷,那股yīn柔的冰冷慢慢侵蚀着她。
脚步有些虚浮而踉跄,阿弦忙止步,手撑着墙壁站定,然后她举起右手,放进嘴里,拼尽全力咬下!
十指连心,尖锐的刺痛感终于让她恢复过来。
当阿弦终于熬着回到家的时候,推开小院的门,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站在里头。
阿弦本能地知道那不是陈基,因先前贺兰敏之的yīn影,加上此刻她有些昏昏沉沉,便以为敏之去而复返,阿弦便道:您如何又来了,这样寒酸的地方,留神腌臜了您的贵脚。
那人不语,阿弦还未说完,就已经察觉异样。
在她迈步进门的瞬间,身上的寒意正在慢慢地退散,就好像冰破雪融,chūn光将至。
阿弦不敢相信,猛抬头见一人垂手而立:是阿弦吗?
犹如飞蛾见火,阿弦本能地要向那处奔去,但才跑出三四步,便生生止住。
作者有话要说:
阿叔:哎呀可恨,我居然比不上某基
敏之:可恨加1,我还比不上某影
书记:喜闻乐见两个战五渣┑( ̄。 ̄)┍
第93章 只去做
阿弦有些迟疑地打量前方那人。
这人显然正是同阿弦分开多日的英俊, 比之先前平民百姓的打扮, 如今他的衣着越发考究,身上一袭淡藕色领口素白织锦纹的圆领袍, 腰间是十三连环浅绿山水玉蹀躞带,脚踏长筒黑色微云翘头官靴, 整个人更见雅贵沉静,又透着有一种无声的威压bī人。
他并不像是受过苦的样子, 脸色很好,头发也很整齐。
英俊往前走了一步。
下过雪的院子,虽然已经清理了,仍有些泥湿,阿弦忙道:你别动!
英俊缓缓止步。
阿弦迟疑了会儿:你、你真的就是那个崔晔崔玄暐,人称崔天官的吗?
英俊沉默, 继而道:他们是这么说。
阿弦道:你仍不记得?他们是你的家人?
英俊道:是。
他们对你可好?
英俊道:极好。
阿弦低头想了会儿:这我就放心了。
英俊道:阿弦
阿弦仍不靠前,呆看玄影:对了, 那天在客栈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英俊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先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阿弦问:我没怎么,好好的。
英俊道:不好。你待我十分冷淡疏隔。我知道你找到了你的陈大哥, 难道是因此而跟我生疏了?
阿弦回头,这才想起先前进门的时候,远远地曾看见一辆马车贴在墙边,自然是等他的了。
阿弦道:阿叔你你是崔天官, 自然就跟以前不同了。
英俊道:你觉着我是什么崔天官,就会撇下你不管?还是说你找到了陈基,就不要阿叔了?
阿弦叫道:才不是!
英俊微微一笑:是我不会撇下你,还是你不会不要阿叔?
阿弦道:我、我不知道。
英俊道:你知道。
不等阿弦回答,英俊道:你知道我不会撇下你,只是害怕我会这样,所以不敢再跟我相认。他轻声说,一步一步向着阿弦走过去。
gān净的靴子踩进泥里,阿弦无法忍,眼睛微红拔腿跑了过去:阿叔!
玄影在身旁欢快地窜跳,仰头吠叫。
听着玄影熟悉的叫声,崔晔想起那夜在洛州客栈中的qíng形。
当时他察觉房间外有异常响动,更有人悄无声息地bī近过来,他心知不好,顺势将阿弦藏在身后。
来者正是贺兰敏之。
崔晔对阿弦道:那时候,他提到我就是崔玄暐的话,我当然不会轻信,但此人手段狠辣,路上六贼就是先例,我又并没有占得上风的把握,qíng急之下,只得答应跟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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