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阿弦咽了一口唾沫。
袁恕己道:怎么,不能跟我说吗?她低着头,他有些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能瞧见那极长的睫毛玲珑地闪烁,像是一双可爱的翅膀。
阿弦垂着头,本能地觉着气氛有些诡异,现在这qíng形不对,很不对!
她呵呵gān笑,脚下一转想要先跟他拉开距离。
袁恕己却探臂一拦,手掌抵在她身后的书架上。
阿弦蓦地止步,却突地矮身下蹲,哧溜往前窜出,竟从他的臂弯底下钻了出去。
袁恕己哑然失笑。
我要gān活,你不要捣乱。阿弦丢下一句,脚步加快往外。
袁恕己回身,望着她极快离开,毕竟是相处了很久彼此熟悉的人,他看出阿弦背影里的惊慌失措。
微微昂首,袁恕己盯着那道身影,扬声道:小弦子你知道了对么?
阿弦一愣,察觉他并没有追过来,才回头看他:知道什么?
我袁恕己道:我喜欢你。
这瞬间,就像是书库之中缓缓飘舞的灰尘都停止了。
我喜欢。
这三个字对阿弦而言其实并不陌生。
她喜欢的东西、人,都不算少。
她喜欢好看的东西,喜欢美味的食物,喜欢玄影跟一切毛茸茸的小动物。
她也喜欢人,喜欢朱伯,喜欢高建,喜欢陈基当然曾不止是喜欢,后来也还对崔晔说过我喜欢阿叔。
一切好的东西,都会惹人喜爱,阿弦都喜欢。
所以这三个字她非常熟悉。
但是此刻,从袁恕己的口中说出来,意思却并不是阿弦所熟悉的那个意思了。
先前在桌边儿坐着的时候,他对她言笑晏晏,其实也并没有多说多做什么。
可就在阿弦身侧坐着的huáng书吏却忽然笑道:原来少卿也不似别人口中说来的那样冷血可怖,至少对十八弟你是不同的。
直到袁恕己握住阿弦的手,huáng书吏打量他看着阿弦的眼神,笑吟吟道:原来如此他是喜欢你啊。
这才是惊到阿弦让她蓦地抽手的原因。
没想到,就算没有听见阿弦跟huáng书吏的对话,就凭这简单的一个动作袁恕己居然也猜到了两人对话的真相。
日影huáng昏。
轿子在崔府门口停下。
一道影子微微俯身出轿,崔晔往内而行之时,问来迎的家奴:老太太是怎么了?
家奴道:听说犯了心口疼,已经请了大夫来看过,说是并没什么大碍,只是仔细调养、别叫生气动怒就是了。
崔晔道:怎么,老太太今日生过气?
家奴一怔,继而陪笑道:并没有,谁敢呢。
崔晔道:可见过些什么人?
家奴沉默了会儿:今日并没有外人来府里。
崔晔不再往下追问。
进上房,室内外悄然无声,丫头入内禀告,过了会儿,烟年先行出来:夫君回来了。
崔晔点头:老太太怎么了?
烟年道:老太太吃了药,才睡下,母亲jiāo代说你就不必进去了。
崔晔道:现在好些了么?
烟年点头。
崔晔又问:是怎么忽然发了心口疼的?
烟年还未回答,卢氏从内出来,吩咐烟年道:你在这儿伺候了半天,且回去歇着,不然老太太知道了也会怪我。
烟年这才答应着去了,卢氏又对崔晔道:不必担心,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自然差些,时不时会有各色儿小毛病。本不愿叫人去打扰你,只不过回来了毕竟好些。
崔晔道:您说的是,是应当的。
卢氏爱惜地打量着儿子,忽地发现他鬓边有一丝微白,忙仔细看了眼,竟果然是根白发。
又是惊悸,又且心酸,卢氏道:虽然新升了官,不免忙碌,但也不必就搏命一样,你才好了多久?就忘了老神仙的叮嘱了?
崔晔道:母亲放心,我记得。
你只记得却不照办又有何用?卢氏皱眉。
崔晔道:我先前离开京都一年,几乎物是人非,幸朝廷不弃,如今反升了职,自当尽心竭力,然而您不必担忧,我心里有数,断然不会叫母亲跟祖母为我再伤神流泪。
卢氏听了这一句,眼里却有些湿润了:你既然说到这个地步,可见你心里是有数的,那好,我便不多言了。停了停又道:今日回来的早些也好,正好儿多歇息歇息,这儿有我照看,你且先回去多陪陪烟年是正经。
儿子遵命。
卢氏轻叹,回头看看室内,低声又说:之前老太太见我怕的很,还笑着安慰我说,她还没亲眼看见长孙出生呢,是断然不舍得就这样去的你、明白这话的意思吗?
崔晔眼睫一动,面不改色道:是。
退出上房,崔晔缓步往回,却见崔升正也往此处来。
哥哥!崔升便道:哥哥,我听说老太太身子不适,不知怎么样了?
崔晔隐约嗅到他身上有些酒气,止步问:你哪里喝酒来?
崔升咳嗽:是先前在飞雪楼跟个朋友
崔晔淡淡道:天还这样早就开始吃酒?又哪里结jiāo了什么朋友?
他虽并无任何疾言厉色之态,崔升却无端心慌,忙辩解道:不是什么狐朋狗友,这人哥哥也认得的,是大理寺的袁少卿。
上回崔晔给了崔升几颗牡丹种子,崔升特意跑去大慈恩寺找寻好友窥基和尚,若论起长安城里最擅长栽种牡丹的,并不是御苑里的匠人,而是各大寺院的僧人,这窥基不但是玄奘法师的高徒,更也是培植牡丹的高手,长安城的西河牡丹,除了宫中御苑跟梁侯府外,仅存的一棵便在大慈恩寺。
但对寻常的匠人而言,所有牡丹种子自都是一样的,看不出什么差别。但窥基乃是高人,一看便认得是西河牡丹,且西河牡丹之间因不同的培育方式跟水土不同而又有细微差异。
崔升得了消息,便回来禀告崔晔,又在崔晔授意之下告诉了袁恕己,有了这样名闻于世的高人之权威判断,那牡丹籽才成证据。
自此,袁恕己跟崔升也颇熟络了,且崔升虽跟崔晔乃是一母同胞,但崔升xingqíng外泛,能说会笑,不像是崔晔一样xing冷,也不像崔晔一样内敛城府,是以袁恕己自觉跟他倒是对了脾气。
崔晔却并不知此事,听崔升是跟袁恕己吃酒,有些意外。
崔升自顾自又说:他像是哪里碰壁受屈了,才找我喝闷酒,我猜是因为之前梁侯那件事,他几乎赌上前程xing命,谁知却似一拳打在棉花包上换了谁谁也会意难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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