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晔却看一眼阿弦:既然是直觉,自然不好宣之于口。
这话的确是不好说的。
武后自己便是个雄才大略,别有胸怀的女子,以皇后之身却代替高宗cao持国事。
因为此举,引发多少朝野的议论,牝jī司晨之言四起。
但是,在茫茫人海芸芸众生里,忽然间有个人,以女子之身,也能做出不输给须眉男儿之行甚至不需要太过杰出,对武后而言,只要有这么一个人。
就如同冥冥启示,活生生地事例,也可以让那些迂腐不堪之人看看,世间女子,多得是巾帼不让须眉之辈,她是一个,十八子也是一个。
身为皇后的她能代替皇帝行事,身为低微差役的十八子,也能从豳州开始辅佐袁恕己,到进长安后至此,以自己之能进入户部。
区区九品官虽小,却因存在而珍贵异常。
偏偏在这时候,更有一件事发生。
先前为了涂明之事,兵部跟户部联合派人前去冰湖重新查探,经过仔细搜寻,终于在冰湖之中发现了两具保存的极完好的尸首。
其中一人自是失踪的士兵涂明,另一个,虽是寻常打扮,但从种种体貌特征身上遗物等判断,却是高丽人。
尸首拉上来的时候,仍保持着当时身死的状态,涂明紧紧地勒着那高丽人的脖子,而那人的匕首斜cha在涂明的腰间。
又从当时的战事qíng况等判断,涂明值班那夜,高丽人的细作潜入,涂明发现,两人打斗起来,不甚掉入冰湖,高丽人想逃脱,涂明却宁死不肯撒手,竟是跟敌人同归于尽。
士兵的名誉终得捍卫,忠勇昭示天下,家人得到抚慰,世人纷纷赞叹。
而这一切之所以能真相大白,却正是因为十八子。
所以对武后而言,此时此刻出现在眼前的阿弦,正是一枚最适宜不过的棋子。
其实在崔晔告知阿弦是女儿身之前,武后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眼下正缺这样的一枚棋子,是女子,更是极有能为,让须眉男儿也闭嘴无言的女子这是她的棋子,也是她的化身,一个虽然地位低微,却不可或缺至关重要的化身。
尤其阿弦一路从差役出身,到户部给事她是正经地在朝中当差,为国为民。
如同武后在含元殿内正襟危坐,批阅山河。
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武后又怎么舍得亲手毁掉?
早在武后察觉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之前,崔晔就已经看的极为透彻。
虽说五分胜算,实则,一击必中。
虽然他的心因为这份算无差错而越发沉重。
默默思量中,便听阿弦问:阿叔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孩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书记:对啊,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rarr;_rarr;
阿叔:我是谁,我在哪?我失忆了嘛-3-
第171章 勾魂夺魄
这个问题, 其实也是袁恕己想要问的。
上次在平康坊无意撞见阿弦向陈基表白, 袁恕己虽明白崔晔早就知晓阿弦女儿身之事,但却无法断定他是何时知道的。
本来他当即已经问了, 却被崔晔不动声色地四两拨千斤,将话题轻轻转开了去。
袁恕己看向崔晔, 不知这次他会如何回答。
不知是否是袁恕己的错觉,他发现崔晔无懈可击的神qíng有了细微松动。
有一抹类似尴尬的表qíng一闪即逝。
然后那张脸上, 又恢复了原先的泰然自若,喜怒不形于色。
崔晔低头:还记得你把我救了回去,我一直昏迷未醒么?
阿弦听他忽然提到在桐县发生的事,微睁的双眸里掠过一丝不安:我当然记得。怎么啦。
崔晔道:那时候你跟朱伯伯都以为我无知无觉,殊不知,有时候我的神志是清醒的, 只是无法动弹而已。
在旁边听到这里,袁恕己倒吸一口凉气。
有个声音在他心底歇斯底里: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
这人居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阿弦自觉脑中一片混沌, 她艰难地试图理解:你的意思是
崔晔道:你同伯伯有时候会说起些有关你的事, 所以我长睫动了动,他轻声说道:所以我从最开始就是知道的。
袁恕己窒息。
而阿弦想倒退,却挪不动脚,只顾微微仰首呆看着面前的人。
她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是吃惊?恼怒?害羞?惧怕?失望?对他的感觉太过复杂,难以用一言半语清楚地定义跟形容。
不知道为什么,崔晔总有让她意识糊涂的本事。
所以她只是茫然地望着他。
袁恕己的反应直接多了,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崔晔:你从最开始就知道?那你竟然一直滴水不漏本要质问, 可忽然想起来,这种qíng形下的他跟崔晔,岂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么?
崔晔扫了他一眼,并不回答。举手握住阿弦手腕,拉着她走开数步才停下。
方才我在殿内同你说的话,都是真的。阿弦是男是女,对我而言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跟不同,崔晔凝视着阿弦双眼,又道:我知道你或许不愿把这真相公之于众,然而这一次事qíng紧急险要,周国公在旁虎视眈眈,我不能让他抢了先机。而且
而且怎么样?阿弦眼中的泪涌出来,又吸吸鼻子竭力忍回去。
崔晔道:难道要一辈子扮男儿么?这一次虽是无可选择的法子,但你趁势恢复女儿装束,未尝不可
他还没有说完,阿弦已经叫道:我不要!
崔晔一怔:阿弦
阿弦举手,将他当胸一推,转身便跑,崔晔喝道:阿弦!
这一次定身咒却失了效,阿弦头也不回地往前飞快跑去。
此时虽然离开了皇宫,但背后宫门处众人仍能极清楚地看见此处的qíng形,崔晔追前两步,却又停下。
袁恕己将满心震惊压住:看样子,你这法子的确管用,小弦子却并不喜欢。
崔晔道:还不去追她回来?
袁恕己道:我去追有什么用,我要是有那种能耐,也不必白白地把她送到你身旁了。
话虽如此,眼睛却盯着阿弦离开的方向,见她越跑越远,忍不住叫道:小弦子!
当即不再理会崔晔,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马行如飞,不多时便追上了阿弦。袁恕己打马拦在她身前:无缘无故跑什么?翻身下马,不由分说先捉住她的手。
阿弦挣扎了一下,因方才跑的太快,有些呼吸困难,自然更无力气。
袁恕己拉着她yù上马返回,阿弦叫道:你带我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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