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差也道:我们县老爷先前倒是想过,但也是碍于这一节,如果开了寺庙,只怕越王殿下日后知道了会不高兴。
崔晔望着缩成一团的十数个流民,对为首的一名公差道:请过来叙话。
那捕快忙上前,崔晔在他耳畔低低说了几句,公差脸色大变,忙后退一步,拱手行礼:不知道是天、天是您实在是无礼了
崔晔道:你就照我说的去做,若越王殿下迁怒,就说是我命你如此。
是是!
捕快唯唯诺诺,忙吩咐手底下人,叫即刻带着这十几个流民,以及先前那些无处安置的众人一并前往宝宁寺。
在场的百姓们都不知如何,还不肯相信,远远地跟在公差身后追看。
公差们来到宝宁寺,那寺庙的沙弥见簇簇拥拥来这许多人,不知为何,忙请监寺。
那监寺起先还皱着眉头,好生不耐烦地想要赶人,待听了公差jiāo代,当即变了脸色:你说、是崔
是。公差道,若不是那位大人,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来。
监寺道:稍等,我入内告知方丈,再做决定。
当即这监寺进到寺庙,同方丈说明原委,不多时,便出来道:我佛慈悲,方丈命僧人们紧急腾出了二十八间僧房,速速把人安置进来吧。
那些围观百姓见状,这才心服口服,流民们见有地方可以栖身,竟还是在这极圣洁gān净的寺庙里,和尚们又开始紧急准备粥饭衣物等,一个个也念诵阿弥陀佛不已,觉着再生有望。
眼见官差们将流民都一一安置在宝宁寺中,又派了大夫前往查探看护,有崔晔背后坐镇,一切都井井有条并未再生什么骚乱,比县令在城中主持的时候更加妥帖数倍。
事qíng都在掌控之中,崔晔才yù出城。
正有流民因知道是他出声发话,才得以来寺内安身,便纷纷跪谢。
崔晔本正要走,见状心中一动,便止步,因说道:大家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当今陛下跟越王殿下就是了。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什么这样说。
崔晔道:陛下甚是关心时疫跟百姓们的安危,已三番两次命御医院加紧研制药物,也正在跟三省六部商议,不日就会派人来相助大家度过难关。而开放宝宁寺让你等安身,也是越王殿下的意思,越王殿下跟陛下是一条心,你们都是越王殿下的辖地之民,殿下自不会抛弃你们于不顾。
百姓们受尽磨难,本已对朝廷颇有怨言,如今听他说的如此,不觉都信了,有的人甚至落下泪来,朝上拜谢,口称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越王殿下千岁等。
崔晔见已经传述了该说的,这才出了宝宁寺,也不上车,只骑马往城外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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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阿弦跟崔晔分头行事,赶车带着那害病的孩子和他的母亲飞速出城。
只听得车厢中孩童的母亲哭道:公子,您是怎么知道小郎害病了的?他到底有没有救?
阿弦无法回答。
原来,先前街头,在阿弦抱起那孩子的时候,眼前忽然见到这孩子发病垂死的模样。
当时在这孩子周围,也都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一个个脸色铁青,眼神呆滞,却也正是发病之态。
这种时疫,起因却是水患引起,从人体内滋生。
一旦发病,体感高热不退,内里五脏六腑却极冷,这样极冷极热的激dàng之下,人的经脉血管会变得极为脆弱,是以会产生无故流血之状,很快心脉也会被摧毁无救。
最离奇的是,不知如何感染,有的人甚至并没接触过发病者,也同样被传染到。
所以阿弦在发现了这孩子是个即将发病之人后,绝不敢让崔晔靠近。
阿弦毕竟并非大夫,对医学脉理等一窍不通,之前以为这孩子被马儿踏伤,还想让崔晔帮看,何况如今她所知的也并非好事,又怎能回答这位母亲?
马车出了城,正飞奔中,却见前方一队人马十数个人迤逦而来,头前两名护卫见马车如离弦之箭,并不避让,忙上前喝止。其他人则都手按腰间刀柄戒备。
阿弦乃是赶车的生手,一时无法令马儿停下,更加无法改道,歪歪扭扭眼见便冲入这些人的队伍之中。
头前那两人惊怒之下拔刀出鞘,阿弦见势不妙大声叫道:请不要动手,我车中有病人!
那两人哪里肯听,但是队伍中一名中年男子却道:住手。这才制止了两人。
阿弦拼命勒住缰绳,好歹让马儿停了下来,同那下令的男子目光一对,道:多谢!
中年男子望着她,忽然沉声道:你不是十八子吗?怎么会在这里?
阿弦诧异,不知此人为何竟认得自己:您是?
旁边一人道:大胆话未说完,就给中年男子举手制止。
男子神qíng温和,笑看阿弦道:之前我在长安,偶然间曾见过女官一眼怎么,您是一个人在此?
因这并非是寒暄的时候,阿弦道:这位大人,我车中的病人,我怀疑他染了时疫,请恕我不能跟你多言了,我要带他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安置。
时疫两字入耳,在场众人尽都动容。
可是这中年男子却并不动声色,只问道:原来如此,那不知你要如何处置此人?
阿弦苦恼的却也是这个:我尚且不知。
男子道:那不如让我帮你如何?我看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大概也不知要往哪里去。
阿弦道:您难道不怕被传染么?
男子仰头笑笑,道:若是天意如此,我也认命而已。
说罢,便叫人头前带路,一gān人等拨转马头,沿着官道往外驰去。
距离润州城六里开外,有一个废弃的小庙,男子的随从下马入内,稍微整理了一番,车内男孩儿的母亲便抱了他下车。
阿弦从旁护佑,对面,中年男子身旁有人道:殿咳,您还是回避回避吧?
男子道:不必,我要看一看这时疫到底是如何厉害。
男孩的母亲抱着他坐在地上,阿弦便问那女子道:你可还好么?有没有也觉着不适?
妇人道:我并没什么不妥,小郎君,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此时此刻阿弦俨然已是她最后的救命稻糙了。
两人对答中,那孩子却哆嗦着叫道:好冷,好冷!好疼!
妇人忙把他抱住,手在额头上探了探,又吓得弹开,原来那额头已热的烫手,身子高热如此,尚且喊冷,是何等诡异。
阿弦不禁黯然:可惜阿叔不能来。
中南男子正坐在她的对面,中间是他的手下们升起的一堆火,火光照在他的脸上,竟有些凛然不可犯的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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