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双眼微微迷蒙,他的眼前出现一个明艳的少女模样,虽然看似是个娇憨的女孩儿,言谈举止,却偏透出了一股刚qiáng坚韧的气息。
像是阳光一样,明亮,qiáng势,略微刺眼,叫人无法忽视,那抹影子透入他的双眼,也印在他的心上。
我是喜欢皇后的,像是喟叹,高宗轻声说道:直到现在,曾经的这种喜欢,却又掺杂了太多的东西。
是什么?阿弦问。
像是像是敬重,又或者高宗思忖着,艰于言语。
心底一闪而过的念头,无法宣之于口让阿弦知道:就像是任何一对民间夫妇一样,相处太久,原先的男女之qíng中,便掺杂了类似亲qíng之类,牢不可破的东西。
牢不可破吗?阿弦睁大双眼,心怦怦乱跳。
是啊。不管是对任何人,哪怕是武后也好,高宗从未说起过自己对武后的感qíng。
但此刻见阿弦似乎十分在意这个,高宗一笑:比如,皇后替我处理朝政,且处置的井井有条,我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能力,毅力且她很懂我或者说,我已经离不开皇后了。
阿弦眨了眨眼,心里慢慢地升起一丝喜悦,像是一只风筝,正小心翼翼、摇摇摆摆地迎风而起。
高宗也发现阿弦的神qíng变了,跟先前来见他时候的忧心忡忡不同,此刻她的双眼重又有微光闪烁,像是有喜悦的光芒在内摇曳。
高宗笑道:怎么,这回答你可满意?
阿弦点点头,本还想继续问几句,但高宗也非愚妄之人,再问下去,只怕他就知道自己今夜为何不安而进宫了。
不料高宗道:你方才说做了噩梦,总不成,你的梦跟你问我的话有关吧?
阿弦猛然一惊!她已经尽量克制qíng绪,问的婉转,谁知仍是给高宗看出蹊跷。
阿弦之所以不肯把梦境跟武后直说,就是担心因此引发武后不必要的揣测,如今不肯跟高宗说明,原因自也是异曲同工。
虽然高宗自比寻常百姓家,但这两个人毕竟并非寻常的民间夫妇,何况还有其他的暗cháo汹涌。
阿弦屏息,不敢再说。
高宗双眸带笑打量着她,却并没有要等她的回答,只说道:几个儿女里,我格外喜欢你一些,你可知道为什么?
阿弦迟疑摇头,高宗道:你并非自小就有皇子皇女的光环在身上,可虽然流落民间,遭受磨难,却仍如此光彩夺目,你有才gān,有正义之心,仁善而不软弱,果决却不毒辣,你身上所有的,既有我跟皇后各自缺失的东西,也有我跟皇后各自拥有的秉xing。
阿弦一愣,这时侯,忽然想起武后曾经跟她说过的那句话:我所摒弃的东西,都在你的身上。
如此类似。
高宗打量着神色有些茫然懵懂的阿弦,他蓦地想起了当初为太子的自己,也是那样,略带懵懂无措。
回头想想,他之所以会喜欢上武才人,大概就是因为看见了她的身上,有他所没有的那种果决,刚qiáng令人羡慕。
只是那时候的高宗没想到,他所喜欢上的武媚,有着超乎他想象的刚硬独绝。
但是阿弦不同。
就如李治所说的,阿弦身上,有他的仁善,却没有他的缺点软弱,有武后的果决刚qiáng,却没有武后的狠辣独绝。
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格外地欣慰,格外地疼爱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呢。
高宗道:不管今夜你为何而来,你总该知道,天底下没什么能难得住你的事,因为你是我跟她的孩子,是独一无二的阿弦,也是,安定公主。
高宗握着阿弦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旁,举手将她抱了抱,温声道:好了,我就当今晚上你只是来探病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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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外头淅淅沥沥,随风有些cháo湿的气息隐隐透进来,仿佛下起了夜雨。
阿弦知道高宗体弱,已经陪着她说了这许久的话,只怕不妥,何况天气不好,便行告辞。
高宗同她说了半宿,不知怎地jīng神也安妥了许多,竟有了懒懒地困意,便道:这么晚了,就在宫内歇息吧,你若是不想惊动太平,就到含光殿里过一夜。
阿弦不想让他担心,就先答应了。
内侍重进来伺候高宗就寝,牛公公则领了阿弦返回。
出了寝殿,才发现果然是下起了夜雨,牛公公道:女官来的正是时候,这才是下雨天,留客天,就算客人不想留,可也是天要留啊。
他嘻嘻笑着,阿弦只得一笑敷衍。
两人走到半路,忽然遇见一人,竟是陈基,手中还撑着一把油纸伞。
陈基跟牛公公见礼,问道:公公是陪着女官面圣了么?
牛公公道:可不是么,将军可有事?
陈基一笑,看了眼阿弦道:有一件小事。
牛公公会意,当即不再多言,只是叮嘱道:我还要领女官回去复命呢。不要耽搁太久。说着就先走开了数步。
阿弦不知陈基有何事,正疑惑,陈基上前悄悄说道:方才外头传信,说是崔天官在宫门之外。
低语了一句,阿弦变了脸色:真的?
陈基点头:我还未曾跟皇后禀报。
阿弦心里不安,却仍是说道:瞒不过的,不必刻意隐瞒,不然的话陈基先前破例为自己报信,已经是担了风险,阿弦不想他再因此涉险。
陈基道:我也知道瞒不过,就先来跟你说声,好歹你心里有个准备。
阿弦听闻崔晔在宫外等候,即刻就要出宫,又怕牛公公跟陈基在武后面前不好jiāo代,只得先随着回含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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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晔自然是因为虞娘子派人传信,所以才赶来的。
只不过他的身份跟阿弦不一样,一没有特赐入宫的令牌,二并非阿弦一样其实另有一重身份。
之前,虞娘子因不知阿弦出府去哪,自无法跟崔晔说明清楚,所以崔晔第一时间并不是赶来大明宫。
他本是要去袁府的。
只是马行中途,遇到那些巡城士兵,听他们说起阿弦要进宫,这才恍然大悟,风驰电掣般赶来,到底晚了一步。
他本来该当机立断,打道回府,可毕竟也是关心qíng切,一时迟疑,就给守门的侍卫们发现。
侍卫们因知道两人的关系,见阿弦先前进宫,崔晔随后赶来,他们惊诧之余,不免浮想联翩,那守门的统领就又派人密报宫内的陈基。
渐渐地,平地风起,把一块儿雨云带了来。
夜雨随风而至,顷刻已经湿了地面。
正在煎心等候,沉重的宫门终于徐徐又打开了,却是陈基送了阿弦出来。
因为陈基正在宫内当值,不便出宫门,他举手拉住阿弦,把伞递了过去,让阿弦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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