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说到下墓,我倒想起了之前偷偷和外公去墓地的事。
往年,外公总是一个人悄悄去扫墓,他从不带上我,说是因那里邪气太重,我不适合去。外公说我们家祖坟的位置离家特别远,赶路十分麻烦,他还曾说漏嘴,说于家祖墓要比电视剧里所看到的地宫还大。当时我却听信了,便觉得好奇,于是偷偷地跟去了,可后来却被外公发现,外公气得脸红脖子粗,恼火之下抄起家伙抽了我几下。
不过疼归疼,那一次,我却看到了难忘的一幕。
那里的墓地鹅毛纷飞,野草丛生,暗淡的光线照射在墓碑上,我忽然看到一道白影,好像一阵迷烟,舞爪而来。晚风阵阵穿过竹林,这时候我却害怕地躲在一块大石头后边,清清楚楚瞧得那块墓碑在流血…粘糊糊地沾住了上面的字。
我腾空摸出手来,我竟看不见五个手指,唯有的只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猝然,我魂不守舍地转身要走,黯然失色的白光却依稀模糊,晦涩不明,照在土地上,我忍不住睁开眼,居然看到了银光之中有一个颀长且长着长指甲的影子…而且还朝我慢慢扑来,当我茫然回头时,一个白皙的脸颊距离我的眼睛已约摸只有两三厘米…那张脸,至今我还记得,眼瞳黢黑所豆粒般小,眼白却布满如血管的血丝,龇牙咧嘴的,锋利的牙齿上还挂着一点肉渣!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人肉…
后来我却被她如海带般的千丝万缕黑发紧紧地捆住了。
而再后来,我便记不清了。
想到这一切的一切,我便毛骨悚然。后来我只要在夜里看到影子,我便空生愕然。
我深知这骷髅玉不是一般的邪玉,这里面正封着身长百骷髅的百尸公,像是传说中的厉鬼。总而言之,下墓倒斗已成为必然。
“说好了,这次我们下墓,只是为了拿绿眼滴,其他墓里的玩意儿,我们不碰。”我郑重其事地跟表哥说道。
表哥提嘴一笑,摸摸我的脑瓜说道:“好好好,答应你,什么都不碰。说来这次还是因为我大意了,早知道我就不该拿那罪恶的玩意儿。”他渐渐敛起了笑容,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自责。
表哥是我最重要的人,没有人能比得上他。毕竟,自外公去世后,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最最信任的人。
要下斗,势必就要备好东西,我哥的那个神经同事戚玲可能也会参与,毕竟那个戚玲很有来头,而且有深厚的考古功底,性格大大咧咧的但正经起来倒显得蛮专业的。她的胆子可不小,曾经参加过省里边的科考工作,对中国考古事业作出了不少贡献呢,她与表哥虽为同事,可一点儿也不比我哥逊色。
可我似乎对那个古怪的陌蓝墨十分敬畏,他身手不凡,来无影去无踪,不苟言笑,懂得很多东西,还会超度,这人真的是太完美了。不过我听表哥说,他忌洋人,也讨厌英语,这也是非常令人费解的事。
白桦似白骨,像染了一层腐血。扑棱着的风铃急促地敲,孤零零的声音在我耳边不停回绕,这声音异常低沉紧迫,我似乎快要不能呼吸,心绪慌乱了起来,顿时胸口发闷。
扰得我冷汗直冒,头皮一阵麻。使我不得不紧闭着眼,因为我只要一睁开,所看到的事物将是重影,甚至牵连到大脑空白。
可我头脑里却想起一口棺材。一口看似陈旧颇有几百年历史的棺椁,上面沾满灰尘,古黄色的锡似乎已经褪去,只留下一张爪子的印记,清楚可见。
四周围却是黑洞洞的,不过倒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按常理来说,一般的棺椁上是不会镶上一圈金铃铛的,因为又不是显摆豪华,加上这一圈有的没的,也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可是,偏偏我眼前的这个大棺材边就带着一串铃铛,而且即使没有狂风,铃铛还是自然地摇动。
我身置冰窖般,不安地观察起来。又感觉耳边的风铃声就是从这棺椁里面传出来,奇了怪了,反而不是外边儿的这套金铃铛,而是棺椁里的,这是怎么回事?
我再次猫着腰歪着脑袋洗耳聆听。
感觉没听错的呀,可是这棺材里到底装着什么?是尸体,还是风铃…傥或是什么怪物…
我晃晃头企图醒过来,可却无论如何还是无法置身他处,就好像很梦幻般地留在了这个棺材周围。
于是我开始喊叫“哥…哥…”我压低声音,不敢放太大声,担心惊扰了这棺椁里的怪物…可是徒然,一个人也没有,我是俾伶地守在棺材旁边,我不费劲地喊“哥!白非寒!”
可是无论是我喊哥哥还是白非寒,皆无人应我。这样我便紧张起来,索性放弃了,全身心观瞻着那口老漆棺材。
风铃仍是“叮叮”地催唤着,似乎在呼救什么,又似乎是一种死亡的预警。总之,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想脱身而逃,可蓦然回首,后头却是一片模糊的漆黑。浓重而冰凉的气味迫使我感觉浑身麻木,僵硬得无法动弹。
我起身朝棺材漫步而去,蹜蹜小跑,却似乎追不到那口棺材。我不断地往前跑,眼看那口暗淡的棺材就在距离我大概五米远的地方,可纵然我怎么奔跑,却始终都到达不了。
于是我愕然停下,觉得毫无头绪,气喘吁吁地猛然回头…
那口棺材正紧紧地贴在我的背后,我不禁“嚄”的一声坐后了些,再慢慢把手伸去…
我终于能够摸到那口棺材上面的金漆,再挪动着躯体,坐到棺材的旁边。
这也许就是我走出梦境的唯一通道了吧?反正周围什么也没有,死气沉沉的,唯一的线索便是眼前的这口奇特的棺材。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算是豁出去也要打开棺椁。
我盯着这棺材看了约摸十几分钟,我才能分析原来这口棺材是魏晋时期制作的,而且是用上等的底漆,还有镏,不过,棺材要涂上这底漆干什么?连同这铃铛,我记着,脑海里的画面,好像是一个铸铁师所镶,不过在这个棺材的周围,却有一个身材肥胖的影子,似乎在监督着整个棺材制作的过程。
难道这不是装死人的棺材?那是装啥的呢?照常人死去后,这再不济也不会在棺椁上吊铃铛吧?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呢?
于是我想方设法地试图将这棺椁撬开。可现在“手无寸铁”,难不成徒手掰开呀?照我这力度,抬也是抬不起的。
我用出吃奶的力气来,却始终都无法开棺。
正当我全然失望地坐在那里喘着气时,陡然发现,棺椁竟剧烈摇动起来,好像是要自动打开般的。
我瞪大眼睛地往后退,目不转睛地死死盯住这口棺材。
只见一团氤氲白雾窜出,好像要爆炸一般。逐渐的,白雾竟若灰烬毒烟似的浑浊起来,渐渐地迷糊了我的双眼。我用手半挡着脸,露出一条手指缝偷偷观察着。
我吃惊地张着嘴…
棺椁一层层地破裂,呼呼黑烟直捅着。倏然棺椁掉落,从棺材里头留出黏黏而又似乎很滚烫一样的朱血,沾染着那串金铃铛。
于是铃铛开始剧烈地晃动,震耳欲聋。我立马反应过来,难受地用双手捂住耳朵,头脑发热,一片混乱,在这重要的关头上竟自失起来。
被血浇着的金铃铛依旧猛烈晃荡着,似乎要震破我的鼓膜,瘆人的血迹又是让我手脚冰冷,不寒而栗。
我再次闭上眼,似乎过了许久。可是当铃铛不响时,头脑渐渐清醒了的时候,悄然睁眼,我失望了…我仍是停留在这鬼地方,好像阴曹地府,好像下了地狱。
我慢吞吞地爬到棺材底下,眯着眼抬头瞄了棺材里的东西一眼…
斑驳的血痕扎在一个潮湿的头发的人上…那个人双眼直挺挺地盯着,丝毫不用眨眼,凹陷下去的眼球,更显得其只有眼白,略微一小黑点点缀在眼睛中心。其面色惨白,一张大嘴巴张着,浑身是血,而且下半身似乎截肢了般,完全是一团邋黑。
他面目狰狞,好像充满了怨恨要杀了我般的。
本来这就让我大惊失色,不幸我回眸一望,一只浑身长满骷髅的血尸抓着狂朝我扑来,眼睛睁得像大鹅蛋般凸大,诈笑地张牙舞爪而来。
我惊上加惊,惨叫一声“啊——”似乎响彻云霄般,我破碎的灵魂开始回到现实。后来什么了我完全不知情。
我诡谲地被惊醒,发现此时我手里紧紧地捏着这块骷髅玉。
表哥凑过来问:“小尺,怎么了?”
他的同事戚玲也微笑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满头大汗的?还有,你手里…”
“我…我只是拿着玉看看而已,没想到出现幻觉,差点陷入困境出不来…”我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答道。
表哥劝我还是好好休息准备去绿眼迷宫,不要胡思乱想了。但是我一想起种种关于百尸公的一切,我便心惊肉跳。
此行一共有四人,虽说多个人多一分关照,但这组团下墓的事情,人多未必是好事。这是外公告诉我的。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这次不论怎样一定要成功拿到绿眼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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