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寥廓的原野,刮来几阵夹杂着尘土味道的风。我在车上睡了约摸有一天一夜了,醒来后觉得胸口有点闷,便本能地把身旁的窗户打开了,忽然,路过我们座位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劝说道:“兄弟,这外头风大,沙子麻麻的,满天飞是,抓紧点儿,把窗给关上了吧,当心沙子入了眼,很疼的。”
我连忙点头称是,然后把窗户又给关了。见这男的杵在那里没有走,我便接过话来:“大叔,您不是第一次来新疆的吧?”
“确实不是。”
“那你能跟我讲讲,这新疆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哦,除了罗布泊以外……比如,它最北边,最西边,就是那些与邻国接壤的地方,呃……有点偏僻的……”
我本来想向他打听打听雅萨的,但想来这个地方罕为人知,而且这次行动不宜泄露给不相干的人。所以我也只能这样描述了。
“我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新疆,但是呢,我对这里的情况了解得不多,你问别人吧。”他说道。话罢,他便走开了。
我点点头,只见蓝墨从后边儿走上来,手里还拎着些东西。他坐了下来,着急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刚才那人让我关好窗子。是外面风沙很大吗?”我问。
他将一麻袋热乎乎的烤白薯递到我手里,平静地道:“还行吧。刚刚到站的时候,我下去买了些东西。趁热吃吧。”
我拿了一块比较大的,递到他面前,他却看都没看,冷冷地吐着三个字:“我不饿。”
我有些尴尬,轻轻地叹了口气。
夜幕降临。黑沉沉的荒原里只见得被夜风刮起的沙尘,漫天飞舞,我们坐的车子似乎被沙子包围住了;我看不到月亮,只知道外面是很黑很黑的天。
我摸出手机,给刘骞发了一条短信:我们马上就要到了,我希望我到的时候就能看到我哥。
刘骞回复:别急。你哥现在在我这儿好着呢,你这个做弟弟的瞎操心什么呀。
表哥从失踪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罗州也去了,绕了一圈儿回到花城,现在又来到了雅萨。若是这一次,他仍是不能安全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将想尽办法将所有姓方的都除掉。方家害了那么多人,我是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何况,我哥现在还在他们手里。
“大概还有多久?”我轻轻蹭了一蹭蓝墨。
“你睡一觉,明天醒来就到了。”
“你不困吗?”
“我不困。你安心睡吧,我就一直坐着,不会离开的。”
本来想跟他一样,看着窗外的风沙起伏,正如金浪般翻涌度过这个晚上的,可最后我还是撑不住;醒来时,已经到了。
我伸了伸懒腰,抖擞抖擞精神,把东西整理完便下车。
眼前是茫茫的荒原,没有房屋,其他人也都各自散去,只有我们,杵在原地,不知往哪儿走。
等到车刚要开回去的时候,我便冲在车前,拦住了那辆车,趴在车窗旁,问道:“司机师傅,您先等等!我想问一问,您知不知道从这儿要怎么去雅萨呢?或者说,您知不知道雅萨?就新疆最西边的那个地方……”
“不知道不知道!这里,名字叫霍拉!属于和布克赛尔镇!现在的车能到这里已经不错了,像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鬼才愿意跑这条路呢!你滚吧,我不知道什么雅萨!”司机师傅似乎有些怒气。
可我还是挡在他面前,苦苦求道:“师傅您一直开这路,您应该知道雅萨的,您就告诉我,怎么走吧……”
“快滚!你若是不知道路,还来这里干什么!你再不滚我可就把车开动了!”司机怒斥道。
忽然蓝墨将我一把拉回来,气冲冲地对我说道:“你在干什么呢?”
“我们现在没有地图,不认识路,上哪儿找表哥呢?我们要怎么办呢?”我急红了眼。
“总会有办法的。”他道。
“短信我早在之前就发给刘骞了,可是刘骞没有回复我。再加上这里的信号不好,我很难联络到他。归海月说他的人会在这儿接应我们,可是,现在这儿荒无人烟的,除了沙土,什么也没有……”
“你先别急。”蓝墨淡淡地说道。
我怎么能不急呢?我害怕还没等我找到表哥的时候,我早已经葬身这片荒原了。
风越来越大了,沙子迷眼,我把脸埋在手里,蓝墨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味地在我耳旁安慰我说,会有办法的。
要知道在这样的荒原里,我们的食物最多能撑两天,当然,最重要的是水的问题。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这两天内找到有供应的地方。
蓝墨蹲下身,看着我,认真地问:“小尺,你信我吗?”
“啊?”我望着他。
“如果你相信我,那你跟着我走,我们试试能不能走去雅萨……好吗?”
“我当然信。”
蓝墨一直以来是我最信任的人,每当我遇到大难的时候,或说在最紧要的关头,他都会挺身而出。他就像是天上的一颗星子,照亮了我前行的路,哪怕有时候,我走的这条路,是真的黑得不能再黑了。
我印象中的蓝墨,无所不能,陌家的人,都是有本领的。在墓中,我们大家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哪一次,不是他救了大家?他一直以来是我的信仰。有他的地方,是安全的。
“风很大,再加上我们这个方向不是很顺风,如果累了就跟我说,我们可以停一停。”他说道。
“我不累,我们快走吧。”
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蓝墨每做出的一个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他一定能够带我顺利找到雅萨的。
“蓝墨,若是我不能撑到表哥来的那一刻,请你替我好好的帮他。你们俩,一定要活着回去。知道吗?”
他忽然止住了脚步,苦笑道:“你在说什么呢?”好不容易他能笑一次,只不过,我没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你一定可以撑下去的。”他坚定地说。
这荒原里的风都是带着一大团一大团的沙子扑面而来的,只要顺着这些沙子吹来的方向,我们就能找到风向,从而知道我们现在的定位。
“等一等。”我轻轻地拉了拉蓝墨的衣襟。他愣愣地望向我。
我伸出左手,看了一下钟表,此时正是上午十点三十分。我把身子微微转向有太阳的那个方向,淡淡地道:“时数折半对太阳,十二时即为北方。现在是十点半,那么五时的方向正对太阳,十二时的方向就是北方了。”
“如果现在我们还在霍拉,若要找到雅萨,就必须向西走。”蓝墨应道。
大约再走了约摸半个钟头,我的嘴唇干到几乎都要裂开了。而且奇怪的是,越喝水,会感到越口渴;我开始感到手脚发麻,浑身乏力,兴许是由于风太大,阻挡着我们前行,因而我才会觉得走路很吃力吧。
而蓝墨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继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他恨不得走快些。我知道,他是想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让我先安顿下来;其实他很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如果我们不尽快找到雅萨,那么我们迟早会死在这片荒原里,最后成为一具风干的尸体。
我抖着手,指向天边。
天际的云层竟有另一番景象。我认为这是白虹贯日,应该会有什么征兆;这个点是阳光较毒的时刻,就算是阴天,天色也不会呈现现在这般妖异的冷紫色。一定是有什么要发生。
“你看,这天,都已经变了。”我说。
蓝墨总是埋着头,只顾着往前走,一声不吭。
我蹒跚的步伐再也禁不住飓风的摧残了,终于,我腿一麻,跌倒在这沙地上。
“你还能坚持吗?”蓝墨将我扶起来。
“不坚持的话,我们就会死在这里。是吗?”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又睁着眼望望这片诡异的天空,“你看,这白虹贯日,再加上天色的这般妖异。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小尺,我们走吧。”
蓝墨铁定知道这是不好的迹象,但他就是不肯对我实话实说。我当然也明白他是怕我失去信心,怕我没办法再坚持下去。
可是,我并不是不愿意走,只是我觉得我们的胜算很小很小。我也知道,白虹贯日只是一种大气现象,并非什么真的征兆。也不知道表哥怎么样了。
风依旧很大,我咬着牙,挺过去。蓝墨在一旁半搀扶着我,忽然间他又问道:“被骷髅玉折磨了这么久,身子是不是有些弱了?”
“天生就是这样吧。”我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你不用瞒着我。我知道的。”
……
他是想说,骷髅玉给我带来的危害。我深知自身的情况,骷髅玉的确曾让我彻夜未眠,也让我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也曾让我晕倒过……可是那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可以撑得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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