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就仿佛杀戮正伏在旁边,鲜血正在空中凝结。这腥味儿使人闻了有些发晕恶心,不过我不清楚,这是不是要到出口的征兆,所以我便也忍了忍。
我开了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也不知道这宋仵是用什么思路找到通往冥界也就是出口的路的,反正我没有记到,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吧,就转弯,笔直,分岔,再转弯,虽然墓道就这几条,但我却走得像绕迷宫似的。
不过这也是因为它们是运动的,所以位置也在不知不觉地变化,这种问题呢就有点像是玩魔方,转来转去。
“呃……阿离是吧?”他说道,“三途河,你应该跃不过。我拉着你,你拽紧了。孤魂野鬼都得趟过这里,可这河水对肉体有淘洗之用,凡胎肉体触之会被腐蚀。千万要小心些。”
宋仵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让我千万要小心。他虽然扭过头来,可是眼睛却往别处看,真是辛苦他这样对着空气讲话了。
鬼王原来也并非阴险凶狠,不是青面獠牙的象征。这也是素虹能爱上他的原因吧。
万物皆有情,鬼魂亦复如此。
宋仵真有他的,也不知道这脑回路是怎样的,竟真找到一个出口来,这样一来就证明我的思路又对了。他只认得一条路,又必会带我去,那么,这条路就必定是我要找的了。
三途河早在残虹古山就见到过了,我怀疑这是同一条河,源头是一样的,同一条不同区域罢了。传说这是生界和死界的渡河,河水具有腐蚀灵魂的剧毒。
宋仵如此强调,我却不以为然。淌都淌过了,也不是完好无损,现在都好好的;再说了,那些个说法不都是人定义出来的,那些没能上岸的落水鬼,也是人杜撰出来的。
我大可把心态放平了,也就没多去注意这河的问题,只不过把背包背紧了,拉链拉起来,做好准备。
河水呈血黄色,格外浑浊,如果你定了神仔细看,会发现这河下的水就好像有股黑烟在流动。就好像一个虚拟而梦幻的世界,总之又看不见底,水流蛮快,水速应该算是“三途”中的急速吧。
河宽大约有三米之距,对岸一片漆黑,或许就是所谓的“冥界”吧。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否找到出口。我倒要看看,以神话传说为外衣下的墓室和历史,到底是怎样的。
秘密,是否就要揭开。
“手,”他扭过头,伸出手来,“抓紧了,松了就没命。”
“好嘞。”我把手搭上去,虽然我知道他是感觉不到的,只会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不过我倒认为,他即是如此有诚意,我也不好意思辜负他。
“好了吗?”
“嗯。”我点点头。
只见他纵身一跃,一阵暴虐肆意的黑风从河的一方刮来,如同暴风雨的天气,四下里黑沉沉的,只觉阴森可怖。风也是凉飕飕的,令人不寒而栗。
宋仵本来已经一脚即将踏岸了,不料我却失了平衡,松开了手,眼看着即将跌入身后的这条邪气凛然的三途河。
我惨叫一声,可是宋仵已经过岸了,他连忙转过身来,岌岌可危地道:“怎么了?你没有过来吗?”
就这样一句话的时间,我便“噗通”一声沉入这冰凉的河水中,水流不断将我埋没,我依稀听得宋仵在对岸呼唤:“阿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略微能够感受到河水的腐蚀性,觉得浑身刺辣辣的,像是被烫着了似的,越往深处沉,越觉得那股戾气越发霸道。
是的,同样是那股戾气。我在残虹古山,错金大门的沙荒里,所遇到过的那股神秘的戾气。
是的,这股逞凶的戾气使我几近没了视觉,我在水底睁着眼睛,却看不到水里的景致,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觉得身子遭到反噬,戾气这次没有把我托起来,而是使劲儿地将我往水底压,把我往水深之处沉。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错觉,因为人到了水里,一般是很难有清醒的知觉的。更何况我已经收到了阻力,不断往下沉,按理说是处于溺水状态。可是,除了五感以外,我的意识却很清醒。丝毫没有晕眩的感觉。
记得当时在沙荒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只不过那会儿我还能听见巫景同在呼唤“阿瞳”的声音。我一上去他便认定,我便是他要找的阿瞳,后来我便又遇见了青衣。
残虹古山和石窟的关联果真是蛮大的,素虹娘娘和五官王宋仵的故事虽然不过是一段传说,但在这样的传说故事下,二者的联系才更为有条理。郭朗安排这出戏,也是意义重大,总之,我不会觉得莫名其妙,能在客观现实的基础上去建立新的联系,也是科学的。
耳边的呼啸声又再次响起,那股戾气似乎要将我淘到河床处,忽然呼吸有些紧促,心跳加快,有一股推力,还有一股水的阻力,均作用于我身上,压得我胸口闷得要命。
虽然没有毒发作时那般痛苦难忍,但这种感觉的确也不好受,会觉得整个人像被抽离了般。具体的疼痛感或者其他的感觉,我一时半会儿也描绘不出,不过,倒是和当初在残虹是分毫不差的。
我再次努力睁着眼睛,当我发觉印入眼帘的事物终于有色彩的时候了,却渐渐失去了知觉;一朵空灵的彼岸花正慢慢地绽放,鲜红的血色一点点从花蕊中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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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梁骨上冒着一阵寒意,忽觉鼻尖痒痒的,我皱着眉头,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条深蓝色的大蛇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慢慢地吐着那又红又薄的舌头。
我一个激灵往后一退,坐在这湿漉漉的大石上,愣愣地看着这奇怪的蛇,不断地咽口水。
这蛇怎么奇怪呢?
它那深蓝色的光滑的肌肤上,有一道道精密斑驳的灰色调纹理,头部有蛇冠,样子有点像鸡冠,只不过颜色没那么鲜艳;重要的是它竟有四翼,两对翅膀,一对大一点儿的插在蛇身的中部,略微小一点儿的,则长在靠近尾部一点的位置。
这样的蛇,现实中上哪儿的能看见啊。仔细观察,它的尾部就像蝙蝠的翅尾翼一般,有指骨,弯弯的,像爪钩子一半,看起来十分瘆人。
我寻思着,这不是《山海经·异兽录》里说的那种“鸣蛇”吗,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因而得名“鸣蛇”。它的翅膀有助于它腾飞,但翅膀又有毒素,嘴里还有几颗毒牙,当毒腺挤出毒液时则可通过牙齿注射到被它咬住的动物体内。
想想就有些害怕,我只管蜷缩着,不断后退。原来这三途河的下边是个水洞,像地窖似的,只不过有峻峭的石壁,还有暗河。当然,还有我眼前这样的怪物。
我拍着脑门儿,却也想不太起来我沉入水底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只知道,我看到了一朵带有血珠的彼岸花,特别妖冶动人,当然还有一丝丝肃杀绝情之气。然后醒来的时候,便在这里了。
这蛇一直盯着我看,我可不敢乱动,它一直“嘶嘶嘶”地吐着舌头,指不定哪个瞬间便扑上来把我咬个稀巴烂。我想想那个场面,它的牙齿扎进我的肉里,把毒液注射到我体内,实在是恐怖得要命。
我不得不保持姿势,它左看看我右看看我,我则也看着它,眼珠子从这边转到那边,再从那边又转回这边。
过了一会儿,它又不看了,把头低下去,先是在地上盘成一团,像是在酝酿什么,猝然,那双翅膀猛的一张,这蛇如同蛟龙一般从石头上跃起,接着便也像鸟类一样,拍打着翅膀,在这周围的空中四处飞翔。
我怀疑我是不是眼花了,方才只是一条蛇,忽然间在飞着的就又多出了两条,一共三条鸣蛇在飞。它们倒快活,我却被吓得一个透心凉,揉了揉眼睛,数的倒不错,就是三条,只不过不知道另外两条是从哪个旮旯里窜出来的罢了。
管不了了,保命要紧。这地下世界那么复杂,碰上些奇兽怪物也是很正常的,之前我还在河边看过一只巨龟呢,当时雨家命人逮了上来,养了不到一天,放回去后,隔天起来看就没了生命迹象了。
这些稀奇而又古老的动物,是很脆弱的,有的见不着光,有的只能在水里,总之一旦离开了特定的环境,大概就活不成了。这些是稀有生物的悲剧,可到头来报复的还是人类啊。
算了,我不招惹它好了,我就不信,我不去理睬它,它们还能盯着我扑过来把我吃了不成。
我揉着这被戾气摧残得酸痛的腿,趔趔趄趄地站起身来,且是极小心翼翼的,还要时刻关注着它们会不会突然飞过来。
万幸,这些鸣蛇没有攻击我。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迈下这巨大的石头,拨了波这暗河的水,不料,这水上竟漫着一串串的鲜血。
那血水可还沾在我手指头上,我心有余悸地退了退,坐在靠边儿的低石上,望着这不断蔓延开来的血,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发怕。
这种发怕,应该是积攒久了就会的吧。
这血是人血吗?看着,应该是新鲜的,不像是很久之后才浮上水面的,而且这血色在加深,我才应该是这暗河下有新的尸体。
还是,这血,是刚刚到彼岸花漫上来的?可这又不合理,这暗河和三途河又不一定是同一条,而且几点黏稠的血珠,怎么可能会造成这么大的血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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