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一个本子能占多少地方。
最后,林老师在长途车到站后,先带林蔚然找了个理发店把鬓角剃干净了。唱生行的人不能留鬓角,这些日子林蔚然没上班,头发长了点儿。
林老师自己就是县一中新进教师面试组的成员,他很清楚应聘时端正的态度、适宜的打扮,与真才实学同样重要。
在老家的时候林蔚然想过直接到省京剧院拜见朱宴泓,但三叔否定了他的计划。
仅一面之交,先不说朱宴泓准不准备帮他,就算肯帮,你这么明着跑到单位里去找人家,全院不都知道你是关系户?
林老师不是死脑筋,他不反对找熟人通路子,但必须低调别让人知道。
叔侄俩商量出来的办法是先给朱宴泓打个电话说说这事儿,探探对方口风。
电话那头,朱宴泓一听对方的名字,马上说了一个地址。“麻烦你了,补发的晚报合订本就送到这里,好的谢谢,我五点下班去查收,嗯嗯好再见。”
林蔚然虽然嗓子不好,但脑子够用,他瞬间明白朱宴泓不方便在门房电话里跟他详谈。不出意外这个地址就是朱宴泓的家,五点就是见面时间。
听这意思,朱宴泓想帮他。
☆、第六章
下午,林蔚然在招待所里美美睡了一觉。三叔开会去了,他没问是什么会。这次来省里办公的具体内容三叔好像不太想说,昨天三婶也没问出来,他作为晚辈又怎么好多打听呢。
按掉闹钟,起来洗了把脸,顺带把剃得短短的圆平头也用湿毛巾擦了一遍,林蔚然换好干净衣服,出发去找朱宴泓。
三中在市中心,交通很方便,校门口的公交车四通八达。林蔚然到车站边的报刊亭打听好了路线。这里车费比县城贵,林蔚然琢磨着如果京剧院不要他,他就去旧货市场淘辆二手自行车,骑着到处去找工作,能省下不少坐车钱。
下了车,林蔚然看见个花店。之前他打算买点水果点心带着,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不如买一盆花吧。他从小就喜欢养花种草,在少儿班学戏的时候,他和玲子一人弄一个瓦盆,往土里按上几瓣大蒜,谁的先发芽谁就能赢一根棒冰。
到了戏校,他更是把宿舍窗台都摆满了小花盆,多肉的放左边,观叶的放右边,开花的搁中间,每次优秀宿舍评比都少不了他们屋。
后来跟老师学古琴的时候,老师没收他学费,一是知道他家是农村的并不富裕,二来也是看他真心想学。林蔚然主动提出帮老师做家务,本来还打算接手老师家里的花草浇水除草施肥工作。
不想古琴老师是位花卉养殖高手,高贵的兰花常见的绿萝,土栽的水培的,都能被老师养得非常健康。于是小巫见大巫的林蔚然学琴之余,还跟着老师学习养花。
别说他还挺用心,弄个本子做笔记不说,还去图书馆查阅了各种植物的养护方法,毕业那年春天,竟然把老师家里一盆养了五年都没打过花苞的春兰给伺候出两根花苔,乐得老师交口称赞。
去年年底回家,他把家里的田里隔出一小块地来,埋了一些郁金香球根。这次他再回去,已经欣赏到了绽放的鲜花。他爹见花开艳丽,也不再反对他占用耕地,有时候他爹自己也坐在田头欣赏,甚至还主动向人夸耀这是他儿子种的外国花。
在花店里逛了一圈,林蔚然挑了一盆红掌。这种植物喜湿怕旱,适合省城多雨湿润的气候,而且它喜阴忌晒,家里如果日照不够充足也完全可以养好。
虹东路二十八号铁路新村二单元三零一室。林蔚然刚上到三楼,左侧一扇防盗门就打开了,看来主人在门后听着呢。
“是小林来了吧?”朱宴泓笑眯眯地把房门整个打开:“快来快来,我正说你呢。嗨不用换鞋,你看我也不换。”
“朱老师您好!”林蔚然问了好,把手里的花递了过去。“初次登门,一点小心意,希望您喜欢!”
“真漂亮,放玄关上正好!那谢谢你啦!”朱宴泓也不假意推辞,他把花放好,冲着从厨房走出来的一位中年妇女一努嘴,说:“那是我家老郭,‘今早朝郭娘娘启奏一本’的郭。”
林蔚然赶紧说了声“郭老师您好”。
“欺负我不会唱你那戏啊!那个郭妃是坏的!倒把你自己夸成刘秀了!”郭艾芸白了朱宴泓一眼,把手里抬着的盘子放到茶几上,对林蔚然换上一脸热情的笑容:“小林你好,叫我阿姨就行,别客气!来坐下吃点水果啊,这个橙子挺甜的。”
郭艾芸是朱宴泓的小学同学,青梅竹马。当年朱宴泓被打倒的时候她跟着遭了不少罪,还有人建议她离婚,彻底划清界限,到后来她娘家人也这么劝她。可她始终不离不弃,带着孩子们承受了各种辛苦,终于盼到了乌云散尽。
朱宴泓中午接到电话时非常高兴。就昨天他还在家里发了顿脾气。
前天他出国演出回来,把亲戚都叫家来吃饭,顺便把带来的礼物分了一下。他侄子看了看书房墙上挂的古琴,说“老叔啊这东西叫古筝对吧,我同学的妹妹也学这个呢”。
这种张冠李戴的话朱宴泓听太多遍了,他打算装聋,不料他二女儿在一旁接嘴说“哥呀,你同学的妹妹哪能学这个,这是老头子的专利,没有年轻人喜欢的”。
朱宴泓顿时来气了:谁说年轻人不喜欢!我就认识一个很喜欢古琴的年轻人!人家还是个非常英俊的小伙子!
所以一听见电话那头是县京剧团的林蔚然,朱宴泓当时就兴奋了:正说你呢你就来了!
好在他兴奋归兴奋,也能明白人家此行来干啥,省文化厅的文件他们也学习了,他知道林蔚然的剧团被撤销,现在来找他当然是为了工作的事。所以他留了他大女儿家的地址,见面详谈。
为啥是他女儿家?省京剧院的老一辈演员都分了房子,就在省院对面的家属楼里,他对门就是一团长家。林蔚然长了这么一张过目不忘的脸,只要去过一次,肯定会被大家都记住,到时候风言风语一传,对他面试求职不利。
为了让林蔚然看看自己的琴,他专门挑了一张最好的,拿棉布套装好,骑个自行车背过来。
“可惜我家老郭不会骑自行车,不然把另一张琴也带来,蕉叶式的,你肯定会喜欢它的音色!下次给你看!”朱宴泓带着林蔚然往阳台上去。
和林老师住的县城不同,省城现在很流行封阳台,朱宴泓大女儿家也封了,感觉像多了间屋子,利用空间大了,只是那蓝玻璃让林蔚然有点不太适应。
阳台的小桌上放着一张褐色的琴。林蔚然凑近仔细瞧了一遍,打消了用手指拨一拨琴弦的念头。
“朱老师我不敢弹,您这琴太好了!”
流水断纹都出来了,绝对是古董。林蔚然有自知之明,不敢乱动,动坏了赔不起。
“哎呀你又不拿脚踩,没事!来嘛,试试音色!”朱宴泓脸上十分得意:这小子还不错哈,能看出我这琴好。
林蔚然小心翼翼往桌前一坐,右手食指微动,拨了几个散音出来。空旷幽远,音色太好了!林蔚然从戏校毕业后再没练过琴,只在上次和朱宴泓巧遇时摸过一下老刘家收藏的琴。他右手再动的时候,左手无名指在琴弦上轻点了几下,清亮悦耳的泛音如水面涟漪般一个个绽放着。
怪不得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是我也有这么一张好音色的琴,肯定天天爱不释手了。林蔚然手痒了,可惜他长远不弹,曲谱都忘了。
看着林蔚然眼里流露出来的光彩,朱宴泓哈哈大笑:“小林,以后经常来弹吧!”
郭艾芸给他们递来两杯茶:“是啊小林你多来吧,就算帮阿姨的忙!你是不知道,你朱老师他成天要教我减字谱让我也学琴。阿姨真的学不来那个,以后你多陪他弹弹,阿姨做好吃的菜给你!”
林蔚然点了点头,说:“谢谢阿姨,但我现在还没有在省城找到工作,我今天刚到,就是想找朱老师问问这事儿。”
他没打算拐弯抹角,既然想好了要拉关系,那索性明着说。
“省院在建设二团,最近正面试呢。”朱宴泓没有过多纠缠于古琴的事,他知道林蔚然心急工作,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来,填个报名表,我明天塞到办公室那一堆里去,对了填表日期写十五天前啊。”
那一堆…林蔚然脑子里出现一个画面,一长溜儿求职者从省院门口排队一直排到传说中那个包子店门外,包子店老板笑呵呵地挨个卖包子给大家。
根据省文化厅的文件,省京剧院计划建设二团,以青年演员为主,排新戏排好戏,弘扬国粹。这也是为什么各剧团撤销而省京剧院还招人的原因。院领导的想法一致:选拔好苗子重点培养。
最近一段时间省院一直在接收求职者简历,加上现在临近毕业季,各院校毕业生的简历雪片一样飞来,有学校统一送来的,有学生自己寄来的,省院办公室专门腾了几张空桌子出来放这些简历。
其实省院接收简历的截止日期在两周前就已经到了,但由于近期演出任务繁重,出国的出国,出省的出省,五一劳动节还有汇演,院里忙得没空整理简历。
今早刚开了会,准备明天开始筛选简历,每个行当推选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演员出来当面试小组组员,院长亲任组长。朱宴泓,就是老生组的组员之一。
所以他找个时间把林蔚然迟来的报名表塞入那一堆同类纸张里,真不是什么难事。
“你比较拿手的是什么戏?”朱宴泓知道这孩子嗓子还没调好,虽然有阵子没见,但练功不可能一蹴而就,特别是男孩子倒仓的时候,没有多年的系统训练,嗓音是不会突然好起来的。
他没有踩林蔚然的痛脚,学戏的男人谁没有变嗓的经历,他现在要做的是帮林蔚然选择合适的应试剧目。
“《八大锤》,以前在县剧团常演,我想面试用这出。”不是说大话,林蔚然最拿手的就是这一出。他嗓子不济,就勤练武功,陆文龙的双枪使得满天飞舞。当时在戏校,要是他不开口唱,外系的同学都能以为他是武生而不是小生。
按照省京剧院内部会议上的决定,这一次面试分为初试和复试。通过了简历筛选环节的考生,会被通知和其他求职者相互配戏,演出内容根据行当及简历上所填剧目而定。
初试主要考核的是各人基本功和合作精神,京剧是群体艺术,光顾着让自己出彩而不懂舞台合作,这种人不是省院需要的。
并且短暂的配戏时间还可以考验一个演员在紧急情况下的抗压能力,演出生涯中这样的事少不了,演出前几个小时主演突发急病,或者演出过程中受伤了必须离场,顶替上场的演员只能在短时间内和搭档磨合。
通过初试的考生可自选复试剧目,院里在职演员为他配戏,复试结束后宣布录取名单。省院领导的目标很明确,宁缺毋滥,没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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