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能力显然也替他加了分。
复试安排在一周后,剧目自选。
林蔚然肯定要选《八大锤》。文小生戏已经考核过了,他现在需要用一出拿手的武戏来让当时在台下嗤笑他嗓子不好的人闭嘴。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他从小受三叔教育要谦逊要懂礼貌,他总是面带微笑眼露诚恳,但不代表他是个软柿子随人捏。
大家都是学戏的,你们就没有过变声期么,看演出笑也就笑了,干嘛平时在院里遇到也用不屑的眼光看我!信不信我陆文龙单枪就能扎了你,用双枪都浪费!还好也就极个别人这么样,否则《八大锤》要改《八十大锤》了么?
院里的计划是给通过初试的求职者安排临时住处,这样可以免去求职者每天路上的奔波,以便他们专心排练迎接复试。不巧这几天正好有前来交流学习的外地剧团,省院招待所的空余房间也安排满后,还剩三个求职者没地方住。
院方本着对求职者的关怀,把这三人带到了员工宿舍,林蔚然也在其中。
省京剧院的宿舍管理很严格,宿管员给林蔚然三人交代了宿舍纪律。
男生住一二楼,女生住三四楼,一楼三楼楼口各有一个宿管员值班外加一扇带锁铁门把守,早上五点半到晚上九点半宿舍楼门开放,男女生不得互串宿舍,不得夜不归宿,有紧急任务需通宵排练的,必须持有院团领导签字文件原件。
长长一大篇内容,听得林蔚然他们头晕,念得宿管员唇焦。
在二楼与三楼楼梯转弯处和两个女生说了声明天见,林蔚然跟着宿管员转进了二楼。来到走道尽头倒数第二间宿舍门口,宿管员一推门,一个人影扑过来,嘴里嗷嗷叫着“沈大帅我要的蛤蜊肉带了没”。
“去去,陈焕你小子就知道吃!”宿管员一把推开来人:“看清楚了,是哥哥我,不是你家沈大帅!”
陈焕是省京剧院二团的青年花脸演员,性格大大咧咧,著名的吃货,但凡谁探亲谁出差带了点吃的回来,准逃不过他的打劫。关键他吃归吃,哪怕吃麻吃辣,也从来不会倒嗓子发痘痘,气得一干为了事业而不得不忌口的女演员直瞪眼。
“切,我以为他回来了呢,你这儿起什么哄啊!”陈焕一看没有他苦等多日的美食,嘟囔着转身打开衣柜。
这几天连续排练《金钱豹》他都快累歪了。陈焕上午看了新员的演出,下午练功时不慎被兵器钢叉打肿了虎口。
豹子精能怕这点伤么,他去医务室擦了点药酒,回宿舍来拿件干净的练功服,准备继续练腰腿功去。
宿管员笑着回了陈焕一句,给林蔚然指了一张靠窗的上铺,让他暂时住一下,又给了他宿舍钥匙,转身出门去了。自我介绍彼此熟悉这种事情留给演员们自己去做吧,该亮相的亮相,该起霸的起霸。
“哟,这不是上午的傅朋么?”耳听宿管员关门出去,陈焕开始和屋里除他以外唯一的活物交谈。或者应该这么说更准确:开始和屋里除他以外唯一的人类交谈。男生宿舍不甚整洁,同住户蜘蛛蚂蚁的少不了。
林蔚然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又说暂住宿舍几天打扰了。
“卸了妆也挺帅嘛。”陈焕眼睛珠子一转:“你多大?”
林蔚然说自己快满十八岁了。
陈焕听闻后嘿嘿了几声,不说话了,只拿手摸着自己的光头。
花脸演员一般都要剃头,因为角色需要,花脸要内穿棉衣,把肩膀垫得很宽很高,不剃头会显得头身比例不协调,所以剃头后把头上的饰物挪到发迹以上的位置,能让脸看起来大一点儿。
林蔚然见他不再问了,便转身去收拾。宿管员给他临时安排的是京剧院一团马派老生沈秦天的床铺,就是陈焕口中的“沈大帅”。
沈秦天身材高挑面目俊美,院里的女演员们公认他是省京剧院第一帅,男演员们虽然不服气但也奈何不了事实。陈焕倒是坚定地站在女同胞一边,一口一个“沈大帅”喊着。
最近沈秦天的爷爷病重,院领导批了他十五天探亲假,因此这几天不在院中,床铺暂时空了出来,正好让林蔚然住住,否则宿管员还要为了他一个人去费力打扫隔壁那间落满了灰的空宿舍。关键又不知道他能住多久。万一没通过复试,那不白打扫了。
林蔚然把盖在床上的塑料布轻轻拉开,只见被子上枕头上还有一层床单盖着。这人真讲究,离开这么几天还怕落灰。以前在县剧团送戏下乡,林蔚然没少在村公社脏旧的长椅上睡觉。
林蔚然笑了笑,把印着各种水果看起来像是铺餐桌的塑料布一卷,再把那淡蓝色的被单一叠,放在了床边的高柜顶上。
他心里提醒自己临走时候别忘了把人家的铺盖清洗一遍,这是基本的礼貌。只是临走时…是面试失败离开省京剧院,还是被正式录用有了自己的床铺?
林蔚然心里又忐忑不宁了。
上午和他对戏的“孙玉娇”没能通过,虽然她的唱腔身段得分都不低,但今年来面试的花旦很多,人比人,给比下去了。
午饭时林蔚然陪她一起在邻街的饭店吃了炒面,临分别时“孙玉娇”哭了,林蔚然劝了一阵。
倒不是他们俩因戏生爱才几天就有了感情,而是他们现在身份一致,都眼巴巴盼着省京剧院能给口饭吃,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只不过“孙玉娇”已经被斩落悬崖,而林蔚然目前还在颤巍巍前行,不确定能否沿着横在半空的钢丝索顺利走到对岸。
饭钱是林蔚然付的,说大方一些他是男子汉应该为女生买单,说私心一点他觉得如果没有“孙玉娇”掉落的绢花,他可能也被一起拉黑了。
沈秦天从一团长办公室出来,往楼上的练功房走去。沈秦天是省城本地人,有个哥哥,父母在改革开放大潮中下海,经商数年颇为成功,前些年在沿海某城市的服装城包了个铺面,批发零售各种原厂外贸尾单,又在省城某繁华地段租了个门面,每个月带一批货回来,很受省城爱美人士的欢迎。
沈秦天家的亲戚不多,外公外婆已去世,娘家其他亲戚联系很少,他爷爷奶奶在美国定居,还有个性情古怪的叔叔美国中国两头跑,做古董生意。平时就是沈家哥俩住在省城,彼此照顾。
上个月沈秦天的爷爷从美国回来探亲,老人先去沿海考察了他父母的生意,本来准备月底和他父母一起回省城来看看两个宝贝孙子,结果老人家闲不住,在花园里做园艺的时候被锈铁钉刮破了手,引发败血症,一下子呼吸困难,被送进了重症加强护理病房。
省京剧院注重人性化管理,平时训练抓的很紧,但关键时候体现了“以人为本”的精神。领导听说沈家爷爷病重,马上让沈秦天去探望。
沈秦天心里感激领导,但多少又有点愧疚。
明年是建军六十周年,从今年开始省京剧院计划推出一系列送戏入军营活动,全院高度重视积极准备。他们一团排演了多部折子戏,他离开十五天肯定会影响排练。
看他挺不好意思的,一团长冯宇琨大巴掌一兜沈秦天的后脑勺,佯怒:“怎么着,省院除了你小子就没人能上台了?快去,把老人家照顾好!”于是沈秦天和哥哥连夜收拾行囊赶往沿海去了。
老爷子平日里身体不错,医院对症下药,再加上见到亲爱的孙子,沈秦天他爷爷没几天便转到了普通病房。
老人家见孙子每天在病房里压腿下腰,又听说他排练任务重,便嚷嚷着要他快点回单位去。最后在主治医生的同意下,老爷子和两个孙子一起提前回来了,转到省城继续住院治疗。
到一团长办公室去销了假,沈秦天和领导说好了白天排练晚上去医院看爷爷。晚上是休息时间,院里没有规定晚上也必须练功,这个就看演员自己了,想发奋有作为的就会去练私功。
沈秦天向领导汇报的原因是请团长开具说明,告诉宿管科他这几天晚上不回来住,否则宿管科的不良记录将直接影响他的工资收入甚至人员编制。
省院宿舍管这么严格也是有苦衷的,之前出过点事儿,闹得还不小,都惊动省军区了。这是后话。
沈秦天在一号练功房的桌上找到了自己的水杯,当时走得急,光把床铺收拾了,来不及过来倒掉杯子里面的茶叶,经历了这么几天灿烂春光,照理说肯定要馊了。不过沈秦天预言:杯子是干净的。
抬起来一看,哼哼,果然。又是哪个女同事帮洗的呢?沈秦天扬扬眉,他都习惯这样的待遇了。
上次他重感冒,到医务室拿药,结果周医生笑眯眯地说:“小沈啊,你这一生病可是占用了我们好几份感冒药啊。吃不完的别拆封,拿回来退吧。”
他还不明就里,等回了宿舍一看,陈焕给他带回来七八盒感冒药,都是帮女同事们转交的。
不生病的时候也这样,什么换下来的脏练功服自动变干净叠整齐、饭盒里多了几个时鲜水果的都太寻常了,就连晒在操场边的被子上让人偷偷喷了香水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冬天收到暖手袋,夏天收到花露水,春秋天有润喉含片,这些都成常规了。至于戏迷票友送来的,那就更多了,光是过年的贺卡,就能把省院的邮箱塞了一大半,更别说每次演出结束后的许多鲜花和巧克力了。
沈秦天从背包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里面是个崭新的杯子,这是他爷爷从美国给带回来的,保温效果很好,还茶水分离。把那个旧杯子往盒子里一装,等下路过垃圾房直接放门口,收破烂的可以捡捡。
照理说那个旧杯子已经被洗干净了可以继续使用,而且说它旧也只是和新的这个相比,其实根本没用多久。但沈秦天接受不了。
他不是洁癖,也不是浪费成性,而是讨厌帮他洗杯子的人。他知道是谁帮洗的杯子?当然不知道,但他确定男的没心思帮他做这事儿,洗杯子的雷锋肯定是个女的。
他,讨厌女人。
☆、第十章
好好一帅小伙咋讨厌女人?这事儿要从他小时候说起。
在沈秦天上艺校附中的时候,他叔叔离婚了。沈秦天的叔叔比他爸爸足足小了十八岁,是他爷爷奶奶的意外收获。沈秦天他哥沈越天出生那会儿,他叔叔才五岁。
当时沈秦天的奶奶心跳过缓,身体不好,他爷爷光照顾老伴儿都忙不过来,这个五岁的小叔叔就一直住在哥哥家里。
沈秦天的妈妈真是长嫂如母,又照顾上幼儿园的又照顾刚出生的,累的落下了月子病,天不阴不下雨也经常腰酸头疼。
五年后,十岁的叔叔带着五岁的大侄子,去医院里看刚出生的二侄子。护士以为这俩吸着鼻涕的秃小子都是新生婴儿的哥哥,还挨个儿摸他俩的脑袋,嘱咐他们要照顾好妈妈和弟弟,别调皮。
这一次,小叔叔真没调皮。连续两个月没用胶水涂女生的辫子,没往酱油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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