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道:你把我带到这里,不是因为你很生气,而是因为你想把我带到这里,才故意生的气,是吧。
从某些层面来说,姬安聪明得可怕,他总能揣度出人性那些最本质的那些私欲。
齐婴偏了下唇:不是你让我带你玩的吗?这里比咏春台有意思。
姬安又游了上来,下巴搁在浴桶上:所以你在害怕什么呢?
怕以后我有了别的玩伴,就不来找你了吗?
齐婴: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姬安说。
空气一时就沉默下去。
半晌,姬安率先憋不住了,承认道:好吧,我确实不会,可是齐婴,你也不能总是因为自己的想法,也不来问我的意见,就帮我擅自做决定,那样真的很自私。
齐婴也轻声:抱歉。
跟我道歉有什么用。姬安,跟我爹娘道歉啊!
齐婴:抱歉了父皇母妃。
姬安从水里伸出一只拳头,那只拳头握紧了,在半空晃了晃,显然是一种暗示。
齐婴看了两秒,握拳轻轻回叩了下。
和平化解。
姬安吐出一口气,彻底放松了下来。
早这样不就好了。
他沉下脑袋,一张脸漂浮在浴桶上面,一头黑发散在水里。
水面上全是白色的泡沫,将躯体遮的严严实实。
姬安的手指还伸在浴桶外,像晒了个日光浴般,浑身都舒展开了。
那十根青葱似的手指就垂在外边。
齐婴看着浴桶外那只手,看了一段时间,端起了一根白嫩的手指。
姬安的手蜷了蜷,还维持着那个懒怠姿态没动,直到他的手指头被人捏了捏。
由于他们才刚刚和解,姬安也并不是很想说话,就懒懒地哼出一声:嗯?
齐婴问:洗浴之时,耳朵尾巴若是打湿了,该怎么办?
姬安:等晾干啊,或者用毛巾擦干。
那根湿漉漉的手指就牵上了齐婴的大拇指,往里勾了勾。
姬安:你要进来洗洗吗?
齐婴显得有些呆,反应过来后,像是受到了剧烈的冲击,随后整张脸红了个彻底。
姬安:你怎么了?
他游过来,两只被水浸得湿漉漉的狐耳从水中冒出,抖下点水花。
那不道德。齐婴垂着眼睛说,而且,这里是军营。
姬安:怎么还牵扯上道德了。
他稀奇地抬眼:那你在我洗澡的时候闯进来就很道德吗?
齐婴一瞬间沉默了,姬安撑着浴桶边沿,稍稍支起一些来,身后的黑发全都暴露在空气里,他鼻尖凑近了齐婴,连肌肤上的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齐婴被姬安陡然对着脸,呼吸紧了几分,连攥着边沿的手指也在一瞬间攥紧了。
姬安很难不注意到。
他仿佛格外有恃无恐,狐眸中带着天生的一种笑盈盈,这种轻浮的神态似乎遗传了他娘亲。
姬安的手指摸上了齐婴的面庞,手指轻轻摩挲过,齐婴的目光显得很凶,但是汹涌困在眼底,颇为挣扎。
齐婴有一瞬间又以为他是明白的。
于是齐婴低声: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姬安还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没有想过这话底下的逻辑链,但齐婴既然问了,他也仔细想了想:那你能给我什么呢?
齐婴去触碰他,姬安却又游开了,白尾巴在水里若隐若现地荡了过去。
齐婴的手指摸了个空,甚至没能碰到姬安的发顶。
第二日,大军照常出行,那支队伍慢慢地攀过大山,从燕子楼走到蓼花汀,从海畔云山走到溯漠野径,前行的大军浩浩荡荡,一路蜿蜒朝北上,来时正是草长莺飞,朝暮都白得晃眼,再一晃,便就是古戍烽火,瀚海阑干了。
第297章
从汾水往东就是陈淄, 山南三十八城,一城接着一城。
等到皇城内外的多个世家意识过来后,已经晚了。
楚昭成三界相邻, 原本与孟祯说好的挥师北上中途遭到夭折, 三军不但纹丝不动,反而停在那处, 犹如一把利剑悬在昭十八家的咽喉之上。
正逢阳光明媚, 没人会想到原本准备再北上的大军忽然停了, 还会以如此姿态停驻在昔日驻扎之地。
齐婴在昭生活了那么多年, 早就将昭国的地势摸了个一清二楚,他若是真的想对昭国做点什么, 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却也正是最好的时机。
停驻到了第三天, 这虎视眈眈的三十万大军就压在陈淄, 纹丝不动。
一时无论内外都绷不住了, 连姬安都察觉到不对劲,好好带个兵,将兵停在他家门口,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齐婴却很能沉得住气, 任上下悬着颗心。
倒是楚令, 却一点也不意外, 反而悠悠闲闲反问其他同窗:长宁君从来都对权力无所欲求,你觉得为什么他忽然就肯答应带兵了呢?
在那第三天, 东林一带的士族终于绷不住了,大小官员屡次上书, 昭王室便在使臣之中随意遣派了一个倒霉蛋, 顶着众多刀剑颤巍巍去那三军驻扎之地问他们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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