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李义府看上一个叫做淳于氏的美貌女囚,便叫当时的大理寺丞毕正义将其释放,后来此事被人上奏,李义府不惜bī毕正义自缢以防事qíngbào露,毒行láng心如此。
更不必提后来bī死了李崇德之事了。
薛季昶当然知道李义府的斑斑恶迹,但他也只能断然挺身而出,一来,不忍心看那初出茅庐的少年惨死于李洋之手,二来,也的确是对李义府合家的恶行忍无可忍。
京兆府的几个公差押着阿弦,将她送往牢房,且走且说起方才薛季昶之举。
有道:薛主簿是怎么想不开了,竟要当面冲撞那霸王?
另一个道:想想当初李给事中的下场,真为薛主簿捏一把汗。
两人说着,又看向阿弦,其中一个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难道没听过李大人的名头?怎么敢对他家公子动手?是多嫌命长了不成?
阿弦道:我是豳州来的,今日才到长安,就看到那人在纵马伤人,我也并没想伤他,是他动手在前。
一名差人道:看你年纪不大,果然是很不懂事,如果是李相爷家的人想要动手打人的话,他们打你的右脸,你最好把左脸也好好送上如此惹得他们喜欢了,兴许还能留你一条xing命,你倒好,还自个儿跳上去跟他放对呢,可不是嫌命长?
阿弦听得匪夷所思:这是什么话,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差人笑道:王法?王法就是皇上跟天后所定的,李相爷偏偏就是两位祖宗最宠的人,王法当然有,但王法是姓李的!
阿弦倒吸了一口寒气,又问道:那、薛主簿什么时候审我?
差人yīn阳怪气道:这也得看薛主簿能不能咳,能不能得闲。
阿弦觉着这句不是好话,尤其是想到李洋临去对薛季昶的那几句话。
两个差人打量她身形纤弱矮小,却又叹道:看这孩子生得柔弱,怎么竟能打倒一个千牛备身?这李洋不知是怎么受了伤不忿了,才把气儿洒在他的身上呢,也是他倒霉。
另一人道:我也是这样想,在他们眼里,区区一条人命又算什么?
到了监牢,又有狱卒上来接着,问起因由。
那外头来的差人jiāo代了一番,道:是薛主簿亲自jiāo代的,你们好生看着,别出什么岔子。
狱卒带着阿弦来到一间囚室,取钥匙开门。
阿弦抬头,忽然有些紧张,求道:两位大哥,可不可以给我换一间房?
两人一怔,旋即笑道:小子,你当这是在住客栈么?还要给你挑一间好的?
将锁打开:快进去吧,听说你打伤了李相爷的儿子,那你倒也是个不错的小子,薛主簿又jiāo代好生看管,所以才把你关在这没人的单间儿,不然的话,就把你跟那些罪囚们锁在一起,十几个人住在一个牢房里,那才有得你受呢。
阿弦打量屋内,眉头皱着,本能地将目光转开。
那差人见她迟疑不进,便在她肩头推了一把。
阿弦猝不及防,踉跄进了牢房内,两人从外头上了锁,转身正要走,却见阿弦扑在门上:给我换一间,我就去十几个人的大牢房好了!
那两人闻听,笑道:这小子果然是失心疯了,想来也是,不是失心疯,怎会想不开去招惹李相爷家的人呢?
竟不把阿弦的呼喊放在心上,一块儿去了。
脚步声跟说笑声逐渐远去,大牢里又恢复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夹杂着伤者的呻吟,受刑者的惨叫,从空旷的甬道里传来,隐隐不似人声。
阿弦立在门口,不敢回头。
但虽然未曾回头,她却看见,呼吸间喷出的气息,已经隐隐泛白。
牢房内的温度降了好些。
阿弦知道这是因为什么,这也是她不想留在这牢房的理由。
就在方才狱卒带她过来的瞬间,阿弦抬头看时,看见贴墙站着一个人。
蓬头垢面,面上身上皆有伤痕,鲜血糊满半边脸,连带头发也湿嗒嗒地滴着血似的。
灰色的身影立在墙边,双眼直直地盯着牢房的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
不论他等的是什么,阿弦不想他等待的是自己,可偏偏避无可避。
就在狱卒推了阿弦进内的瞬间,那鬼魂青白色的眼珠动了动,盯向阿弦。
阿弦忙转开目光,装作未曾看见他的模样。
她左顾右盼,只不看那鬼所在的方向,直直地走到牢房的一个角落,那里堆着些枯糙,看着不算太脏。阿弦慢慢蹲坐下去。
目光不知不觉斜移,忽然阿弦几乎跳起来!
原来那鬼不知不觉,竟也飘到她的身旁,也随着她矮身下来,仍是目不转睛地在旁侧盯着她。
阿弦抖了抖,竭力自制不去看他,然而被一只近在咫尺的鬼长时间直勾勾地盯着,这滋味却并非一般人能够消受的。
终于阿弦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
那鬼魂的眼珠又转了转,忽然他跳起来,惊问:你能看见我?
这幅德xing,却好像是被阿弦惊吓所致。
阿弦猝不及防,猛地往旁边跌了出去。
她还要再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那鬼已经又冲上来,迫不及待地叫道:你能看见我,是不是?
他靠得太近,那张伤痕遍布,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几乎贴在她的脸上。
阿弦浑身的jī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想要后退,身后却已经是墙壁。
鬼伸出手抓住她:你果然能看见我?
阿弦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浑身十万个毛孔皆都剑拔弩张。
大牢的前头。
看守牢房的狱卒正在对坐吃酒,谈论起今日李洋被打、薛季昶出面的事儿,猜测往后的qíng形发展,忽地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听来却是方才送进去的那个少年的声音。
两人大惊,忙放下酒盏,豕突láng奔地来到牢房前,却见阿弦举手抱着头,缩身蹲在角落里,浑身发抖,像是极恐惧的模样。
莫非是犯了急病?
狱卒惊地忙打开锁,跑进去将她扶住:怎么了?
阿弦紧闭双眼,试图抓住一人: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
狱卒一呆,然后说道:这话说的轻巧,只可惜我们做不得主。又见阿弦不似急病的,便道:你就好生安稳地在这里呆着,别再嚷嚷搅我们兄弟吃酒!
阿弦道:我不能在这里!
两人充耳不闻,不由分说将阿弦撇下,重又锁了牢门。
将转身之时,一名狱卒莫名打了个寒战,摸摸身上道:怎么这里这样冷?
另一人也呵了呵手,却觉着手都有些冻僵了:果然冷的吓人,快回去多喝几热酒。
狱卒们忙不迭地去了,只剩下阿弦一个在牢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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