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之道:其实我若是你,多半也是怕的。
阿弦勉qiáng道:周国公又怕什么?
敏之笑道:我怕她心机深沉,也怕她手腕毒辣,还怕她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阿弦道:皇后是您的亲戚,听说还十分器重厚待您,甚至还特意封了国公,为什么你还这样畏惧她?
敏之道:爵位她能给,也能褫夺,至于亲戚对皇后而言,只有有用的人跟无用之人。亲戚对她来说,可有可无而已。
阿弦低下头去。
敏之道:比如这一次那贼人以太平要挟,废皇后,得太平,太平是她的心头ròu,但她可曾因此而对皇后之位动摇过分毫?
阿弦举手揉了揉眼睛:这个
敏之道:诚然皇后不是不疼太平,在所有人之中,只怕她最疼的就是太平了,可是这种疼爱,并不足以让皇后停下自己的脚步,甚至如果对太平的宠爱会影响到皇后的路,只怕皇后会毫不犹豫地舍弃那会阻拦她脚步的东西,小十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弦当然明白。
很奇怪的,敏之这几句话虽然残酷,对此刻的阿弦,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之能。
是啊,皇后,那是大唐的皇后,那也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是今天的太平一样,往日的阿弦,就也是拦在她路上的东西,不对,或者说,是对皇后有用的东西。
毕竟因为那孩子的死,才成就了她的皇后之位。
之前忐忑的心qíng神奇的平静下来了,就仿佛从炎炎夏日骤然迎来寒冬凛冽,所有鼓噪不安的心跳都被冰封雪冻。
阿弦不由笑了笑:是,我明白。她或许该感觉荣幸,曾经那孩子的xing命,对皇后来说是有用的东西。
老朱头对阿弦说,让她来长安,问一问那女人为什么会这样狠心害死自己的孩子,为她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但是显而易见,阿弦已经不必再问了。
敏之道:小十八,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正如你所畏惧的,我们的皇后,的确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特意召见你,也很出乎我的意料,我甚至不知道,这一次召见对你而言是福是祸。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也切记,要好生应对。
阿弦放松下来,随口问道:您的意思,难道是皇后会对我不利吗?
敏之道:这也说不定。
阿弦道:这又是为了什么?我是哪里做错了?
敏之道:恰恰相反,你做的太好了。
阿弦摇头,仍是不解,敏之笑道:你这傻孩子。太平失踪这件事,皇后是秘而不宣,你偏偏知道了,不仅知道,还是找到了太平的关键你觉着皇后会不会疑心什么?
阿弦道:皇后疑心什么?总不至于是怀疑我也参与了此事?
敏之道:这谁又能说得准,但比起这个,我觉着皇后担心的是,你会不会将太平被绑架之事多嘴泄露出去。
阿弦这才明白了:原来周国公的意思,是皇后也许会为了公主的名声,杀我灭口?
敏之露出满意的笑容:孺子可教,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阿弦丝毫无惧,反而笑出了声:如果真的这样,我该算是死得其所了。
敏之见她忽然同方才判若两人,之前的她,忐忑惶恐,手足无措,几乎如雏鸟初出巢xué般瑟瑟发抖。
但现在反而有一种过分超然的冷静。
敏之道:你这孩子莫非是被吓傻了?不过你放心,好歹你是我的人,有我在,端不会眼睁睁地看你出事。
阿弦道:多谢殿下。
敏之笑道:我对你这样好,你总该也对我说几句实话,告诉我,那日在杨府,你是怎么找到太平被藏匿之处的?
那天在杨府上,杨思俭命管家配合大理寺的差人,搜遍了府中,也并未找到太平公主的踪迹,一度以为是钱掌柜故布疑阵,太平并不在府上。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阿弦却走出堂下。
其他人倒也罢了,袁恕己是个最知qíng的,见她举止有异,忙跟了上去。
阿弦出门,沿着廊下往前,她也并不看路,只是盯着前方。
敏之皱眉,然后也随着跟上,剩下许圉师杨思俭,对视一眼,忙也跟随而去。
却见阿弦离开前厅,一路往后而行,曲曲绕绕,走了许久。
许圉师忍不住问道:杨兄,这是去哪里的?
杨思俭皱眉:看着像是往犬子的住处去,可是这少年是怎么了?他并没来过,如何知道路似的?
许圉师望着阿弦的背影,微微一笑道:杨兄,英雄出少年,我们便拭目以待就是了。
自从上回阿弦前去东宫请见太子李弘,当面儿陈qíng替袁恕己洗脱罪名,条理分明的言辞,不卑不亢的举止,让许圉师印象深刻,故而心中早存赞赏之意。
此时众人不由自主地都随着阿弦往前,渐渐地过了一条石板桥,有穿过假山,进了一处宅院。
杨思俭叹道:真是家门不幸,事有异常,他怎么竟到了这里来了。
原来此处,乃是长公子杨立少年时候独居苦读的地方,当初杨思俭为激励他成为一名饱学之士,便于府中开辟这方院落,乃是两层小楼,上楼之后,底下的楼板便被抽掉,平日里有小厮专门送饭,只用一个竹篮从楼上放下提了上去,除此之外,外人一概不见,此为专心用功之意。
杨思俭回头问管家:此处可看过了?
管家道:已经看过,并无异样。
果然阿弦止步,原来面前的小院儿竟是上了锁的,袁恕己低声问了一句,回头对管家道:请开门。
管家叹道:少卿,方才已经搜过了的。
袁恕己哼道:再搜一遍也不费什么事。
管家无奈,又见杨思俭不语,只得翻出钥匙,上前开锁。
阿弦迈步走了进去,推开底层楼门。
袁恕己跃入其中,抬头看时,果然见楼板俱无,因问管家:上面看过了么?
管家道:自从长公子不用此处,我们老爷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其中,这楼板也早就撤了在库房里,上面当然也无人,且门窗也都好好地,故而没有看过。
袁恕己冷哼了声,问阿弦道:可在这里么?
阿弦仰头看着楼上,缓缓地点了点头。
袁恕己仰头打量片刻,纵身一跃,便轻轻地跳上了二楼廊上,果然门窗尽数关的好好的。袁恕己来到门前,略为用力将门锁拧开,推门而入。
室内空空如也,只一间外房并个套间儿,袁恕己屏住呼吸,先奔到里头,帘子之后是一方小榻,他榻上跟底下都翻看过,并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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