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恕己心中隐隐焦躁,攥紧双手深深呼吸,放眼四处张望片刻,目光终于停在靠近墙角的一方柜子上。
此刻反而不再着急,他凝神缓步走了过去,见那柜子也是上了暗锁,袁恕己不耐烦,抽出腰间的短刀,调转刀把在锁头上撞去,只听咔嚓一声,锁已被撞开。
双手一提将柜盖掀起,袁恕己深吸一口气,目光发直。
柜子里,缩着一道小小地身影,太平被捆着手脚,紧闭双眸,不知死活。
袁恕己几乎不敢去试她的生死,直到听到敏之的声音:到底怎么样?
袁恕己屏住呼吸,探手在太平鼻端试了试,竟是毫无声息,他心头乱颤,把心一横奋力将太平从柜子里抱了出来,小孩儿毫无知觉,身体软而微凉。
万幸的是,太平虽差点儿殒命,却因找到的及时,经过一番紧急救护,终于又苏醒缓和过来。
当时所有人都惊恐紧张,所以竟忘了一件最令人不解的事阿弦是怎么找到杨立苦读的那废弃小楼的。
对于敏之,阿弦当然是有所保留的。
可是那是在从前。
此时此刻,阿弦却已不在乎那些子虚乌有了。
阿弦道:因为有人领着我去的。
贺兰敏之并不见如何意外:是谁?他从头到尾都在场,当然知道并没有什么人领着阿弦。
阿弦道:是景无殇。
敏之笑道:你说的是那个鬼?
阿弦道:正是。
敏之摸了摸下颌:好,既然是那个鬼,我不懂的是,他是被杨家的人害死的,怎会跳出来引你去找到太平?最好的报复法子不是等太平死了后再叫人发现尸首的么?还是说他以为太平已死?
阿弦道:周国公觉着他是在报复杨家?
敏之道:这是当然,他是不系舟之人,又是被杨家人所杀,且那姓钱的千方百计将太平藏在那楼上,正是一举两得也为了他报仇,他当然也要相助同志了。
阿弦道:如果我说并不是呢?
敏之问:你是说
阿弦道:在您看来,他有一万个想要报复杨家的理由。但是对他来说,只有一个理由,让他不想祸及杨家。
敏之到底是个聪明人,只略一想,便皱眉道: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他是为qíng所动?所以才善念大发之类的俗不可耐?
阿弦道:您说中了,便是如此俗不可耐。
景无殇是自缢的。
但那起因,却是杨立的背离。
当时景无殇因假戏真做,向杨立坦承了自己的身份,但杨立却为此深惧,且不肯跟他隐退。
就在景无殇选择坦白身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背叛了不系舟,以后天底下将无他立足之地。
偏偏唯一的牵念之人也背弃了他。
所以不必杨立动手,景无殇已经走投无路。
在世人看来,含冤受屈而死的景无殇,自然要报复杨家,但是他却并没有选择如此。
贺兰敏之听说了真相,但这真相却仿佛让他不甚满意。
愚蠢的家伙,敏之喃喃地,做了鬼还如此怯懦,平白便宜了杨家,实在是倒我的胃口。
阿弦望着他:殿下似乎很讨厌杨家?
敏之道:也算不上,应该是又爱又恨。
阿弦道:但是杨家经历此事,皇后心里应该不会喜欢。
敏之道:皇后当然不喜,但太平有惊无险,皇后便不会过多计较,毕竟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说了这许久,丹凤门已到。将下地之时,敏之道:是了,该提醒你一句,皇后只怕也会问你是怎么找到太平的,车内的那些话,什么涉及鬼神之类且记得不要乱说。
阿弦道:是。
敏之能够面不改色且并无疑义地听完她所说的,已经叫阿弦意外,再不指望皇后也能如此。
过了片刻,敏之又叮嘱道:你就说,曾听我提起过杨立的这小院子,你只是想来碰碰运气而已,将原因推在我的身上,皇后应该不至于再多猜疑。
阿弦更加意外:周国公微微迟疑阿弦问道:你为何帮我?
敏之摸摸笔挺的鼻梁,道:我早已说过,你如何不长记xing,这长安城里面目可憎的人比比皆是,有趣的人却如凤毛麟角,好不容易得了你,我怎舍得就给人毁掉?
两人下车入了宫门,里头有内侍来领着入内。
一直来到了含元殿。
有宦官迎了出来,笑对贺兰敏之道:周国公请稍候,皇后正在内同大臣们商议国事。
贺兰敏之道:都有谁在?
宦官道:有户部的许侍郎,还有吏部的崔天官。
敏之啊了声:巧了,都是熟人。转头看阿弦,却见阿弦面无表qíng。
宦官也多看了阿弦一眼:这位就是就是殿下新近收的那位伴当?
敏之道:是啊,这就是小十八,你看他如何?
宦官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啧啧赞叹道:真是一表人才,年纪虽然不太大,看着怪喜人的。难怪入了殿下您的眼,也是他的福分。
敏之笑道:是谁的福分还不一定呢,当初我可是费了点力气才把他抢过来的,算来该是我的福分才是。
宦官惊地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话从何说起。
敏之道:怎么使不得?你知道我是从谁手里把他抢过来的
尚未说完,里头一名小太监出来:娘娘叫传周国公。
敏之方才噤声,只对阿弦道:丑媳妇终要见公婆,小十八,走吧?
阿弦随着敏之迈步进了含元殿,耳畔听不见任何响动,就仿佛行走于无人之境,正走间,听敏之道:哟,许侍郎,崔天官。
阿弦这才抬头,果然见前方两人并肩而来,正是许圉师跟崔玄暐,两人听敏之招呼,双双止步作揖。
敏之道:有什么要紧事?
许圉师笑呵呵道:我只有一件小事来禀奏娘娘,正巧儿天官也在。
敏之道:那么是天官有要事?
崔玄暐道:并非如此,只是先前皇后传召罢了。
敏之穷追不舍地问:传你gān什么?
崔玄暐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看向阿弦:皇后有些旧事询问而已。一点头,同许圉师两个出外。
敏之回头看他:这人,多说一句话就像是会死一样。
然后又笑:真是无奈,偏偏我吃他这套。那些整天在我耳畔聒噪的,我还嫌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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