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忽地又恨道:听说这一场大水,都是皇后引起的,实在晦气。
林侍郎忙咳嗽了声,桓彦范便把棉袍给阿弦披上:先穿着。
阿弦一边伸袖子,一边问:有道是水火无qíng,倘若是大火,那兴许可以说是人为的不留神,但这一场风bào雨,却并不是凡人能掌控的,怎么又说皇后?
那店家看她清瘦,脸却秀丽可爱,便叹息说道:小郎君,你倒也有些见识,这话说的的确不错,但如今大家都在说,是皇后后宫gān政,压着了皇上的龙威,所以才引发天神震怒,降下这场灾难的。
阿弦愣怔,想起临行前武后在宫内jiāo代的话,心头一沉。
三人离开成衣店后,桓彦范道:也就是天高皇帝远,如果是在长安,管保叫他遭殃呢。
林侍郎道:不过是无知小民罢了。
阿弦默然不语。
正被那店家说中了,还未进括州城,就见官道上的路边,不时会有冻饿倒地的流民,还有些病饿jiāo加,无法动弹,原地等死的。
三人越看越是惊心,一路上将身上所带的食物都分发gān净,但是那点gān粮对于这许多流民而言,却无异杯水车薪。
越往城内而行,流民越多,城门下坐了数十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有人因伤痛而大声呼叫,却无人理会。
大概是流民太多,守城的士兵也不知所踪,三人轻易进城,沿街而行,桓彦范道:怎么满街都是流民,若是朝廷接替的钦差到了,怎么好似毫无动作?
才走到街口,猛然听到前方一阵铜锣响动,地上的那些流民们闻声爬起来,向着锣响的方向而去,有人叫道:放粥了!
三人彼此对视,也随着众人一块儿往前。
因流民们奔跑的甚急,林侍郎几次差点儿被撞倒,桓彦范道:你们等在一边儿,我去看看。
阿弦遂搀扶着林侍郎,转到旁边屋檐底下。
林侍郎抬头看着满街百姓流窜,心中寒意滋生:我大唐盛世,竟会出现这种惨绝人寰的场面,若非亲眼所见,我必不能信
阿弦默然道:当初我在豳州的时候,朝廷跟高丽jiāo战,边境的百姓们逃难,背后还有敌人追杀惨过眼前这幅场景。
林侍郎悚然惊动,回头看阿弦:你都经历过?
阿弦道:经历过,那时我还小,幸而又有伯伯在,最凶险的一次是在一个村子里遇到马贼洗劫,伯伯抱着我藏在吊井里才躲过一劫。
身上虽穿着厚厚地棉衣,林侍郎心头的那股寒意却挥之不去:原来、原来
他是个长安土生土长的官儿,见惯了长安城的繁华鼎盛,万国来朝,又怎知民间尚有远超他想象的悲惨qíng形。
又想到阿弦看着年纪小小,他原本也跟群臣一样,都很瞧不起这位女官,且又有人传说阿弦跟崔晔,袁恕己,贺兰敏之等都有些非同一般的关系,前两位倒也罢了,唯独周国公,叫人浮想联翩。
但是一路走来,林侍郎的所知所感,时时刻刻都有日新月异之变化,这会儿又听阿弦说起当年逃难,林侍郎长叹一声,心中生出惭愧之感。
此时桓彦范的身影已经融入流民之中,看不清了。
两人正等候之时,沿街走来数人,当前一个二话不说,探手向着阿弦的脸摸了过来,口中道:卖多少价儿?
第196章 蔓延
阿弦早看见有人靠近, 本以为也是本城流民,忽见一只手伸过来无礼,她反应一流, 当即就要将他扭住甩出去。
正要出手却听了这句, 立刻改变主意,手握成拳反而垂落。
玄影却没怎么客气,露齿低吼,正要跳起, 就听阿弦沉声道:回来!
玄影听惯了号令, 即刻乖乖地停住退了回来。
阿弦则顺势脚下一挪, 堪堪避开那人, 不动声色地退到了林侍郎身后。
方才玄影咆哮之时,来人才留意到阿弦身旁有一只狗, 又见玄影呲牙咧嘴,吓得叫道:快把这只狗打开!
在他身后跟着七八个青壮年男子,一概同样的黑色衣裤, 打扮的很是利落。
这些人愣怔之下, 才yù围上, 玄影已听了先指令, 及时退后。
此人见状略觉安心, 含愠带怒哼道:好一条恶狗,居然还敢在这里乱窜,留神被人捉了去当口粮。
阿弦不愿同他们正面冲突,本是另有用意, 听了这句却几乎忍不住,后悔方才不如让玄影狠咬一口。
这会儿来人惊魂初定,两只眼睛有梭向阿弦,竟打量着评头论足道:这个很不错,虽然年纪有些大了。
这位中年,鼠须,小小地眼睛里透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林侍郎仍一头雾水:你们
鼠须男子道:老头,这是你的儿子还是孙子?生得倒是不错,要卖多少钱你开个价。
林侍郎这才明白:居然
堂堂正四品的工部侍郎,居然被当做当街卖子的老奴。
林侍郎气不打一处来,变了脸色,正要发作,忽然腰后被人撞了一下,林侍郎才要回头,却又了悟这是阿弦在提醒自己。
到底也是混迹朝堂的老臣,林侍郎即刻领会:这位壮士,怎么如此说话?
鼠须男子道:老头,这孩子难道不是拿来卖的?
林侍郎道:当然不是。
鼠须男子皱眉,把林侍郎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因穿着简陋的棉袍,口音形貌无不透着外地气息,这人眼睛毒辣,早就看的分明:你不是来卖的,又是来做什么的?
林侍郎不慌不忙道:我们有亲戚在城里,是来寻亲的。
鼠须男哂笑起来:原来是投亲靠友来的,只怕你要白扑了个空。
这又是怎么说?林侍郎问。
这城里十家倒有八家遭难,看你这幅模样,你那亲戚只怕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就算不死,也在这些人之中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理你们呢。他回头指了指前方人头攒动的流民。
林侍郎皱眉。
鼠须男子又看向阿弦:这孩子多大了?
林侍郎瞥一眼阿弦,勉qiáng道:十五。
哈,不太像。鼠须男子满面地饶有兴趣。
这会儿,他身后一人忽地说道:总管,这个年纪太大了,只怕不中老爷的意。
是你懂老爷的意,还是我?鼠须男斥了一句,给我闭嘴。
他回过头来,又琢磨着又看了阿弦一会儿,摸了摸下巴:既然不卖,我也不勉qiáng,不过如果走投无路,记得去官帽巷找蒋爷。说完之后,带着一gān人等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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