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回到库房,环顾周围,往日跟huáng书吏相处的种种一点一滴浮现,以及他消失的那日。
阿弦抬头,看着头顶那盏灯笼,仍是那副蒙尘的《寒江独钓》图,孤舟,蓑笠翁,一把鱼竿,阿弦站在底下,仰头望着,目光来去间,落在了那一叶扁舟上。
似乎有个清朗入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念道: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那本来,是属于记忆中一个极美好温馨的场景,她仅存在心里不容被侵坏的回忆,这一刻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像是晴空打了个惊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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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传言起后,阿弦借机回到怀贞坊,并没有立刻回崔府。
她有些担心如何面对崔府众人,索xing不去面对,纵然崔晔劝过她几回,阿弦只是拖赖。
今日她匆匆地回到怀贞坊,因心神恍惚,居然没有注意门口还停着一辆崔府的马车。
连门公有话要说都没留意,只是低着头快步入内。
拐过角门的时候,才有一名丫头拦住了她,道:先前崔府的夫人来了,虞姐姐正想让我派人去看看女官什么时候回来呢。
阿弦戛然止步,如果是平常的日子倒也罢了,但是在现在现在她无心再见他人。
本能地迟疑中,玄影先跑了出来,然后,紧跟着是卢夫人的嬷嬷走出来,一眼瞧见,即刻笑吟吟地说道:果然夫人是神机妙算,说那狗儿跑的欢快,一定是您回来了,果然说中了。又回头朝内嚷道:少夫人回来了。
阿弦转身跑的机会都消失了。
卢夫人坐在堂下,正在看那只小黑猫一瘸一拐地挪到门口有点太阳余晖的地方晒暖,听到说阿弦回来,又惊又喜,忙扬首往外张望。
虞娘子也来到门口朝外打量,却见阿弦慢吞吞地迈步从侧廊走了出来。
虞娘子见她似有心事,怕她在夫人面前应付不当,忙出来道:怎么了,事qíng做的不顺么?
阿弦道:没、很好。
虞娘子道:是不是伤口有什么不妥?着急要检查阿弦的手臂。
不,不必了,都没有事。阿弦推开她的手,勉qiáng深深呼吸,迈步进了堂下。
里头,卢夫人总算盼她走了进来,便微笑道:我估摸着也该是休班的时候了,怎么回来的这样迟?
阿弦行了礼,道:有点杂事耽搁了。
卢夫人道:这几天又很忙么?
不算太忙。
那怎么竟不回府里去住?卢夫人轻声地问,面上带笑,并没有任何责问的口吻,只是满怀关切,老太太问过我好几次,问是不是哪里有些疏漏的地方,又或者是晔儿惹了你不高兴之类的。
阿弦口gān的很,很想喝口水,却不是时候:让夫人跟老太太担心,是我的不是。其实都没有只不过我置身是非之中,连累府里,很是过意不去,一时没有脸回去而已。
卢夫人当然知道她心结所在,特意绕了半天弯,不料阿弦竟直口说了出来,卢夫人既惊且笑,又有些无奈:流言这种事,我也见过多了,只不要去在意就是了,若因为那些东西影响了自个儿的好日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阿弦眨了眨眼,当然,卢夫人对自己很好,老太太虽有顾虑,却也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当初瞒着成亲是没有选择,但是现在
阿弦屏住呼吸,说道:夫人那倘若那并不是流言呢?
卢夫人双眸微睁,似乎一时没回味过来这句是什么意思。其实她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不知如何反应。
阿弦只是想要吐露真相,但却不忍去看夫人面上表qíng,更加不敢等她的回答。
说完后,阿弦道:实在抱歉的很。她深深躬身,退后两步,转身出门去了。
虞娘子着急道:阿弦!要拦住她,她却置若罔闻,快步而去。
身后卢夫人目送阿弦离开,抬手扶着额头。
虞娘子焦心,不知阿弦为何如此反常,又怕夫人因而不悦,便进来解释道:请您见谅,这几日事qíng实在太多,阿弦先前还受了伤
卢夫人惊道:受伤?
虞娘子道:是,有些事他们也不肯告诉我,天官该是知道内qíng的。
卢夫人点了点头,又坐着出了会儿神,才对虞娘子道:我今天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看阿弦好不好,心想着若是她好,就回府里去住就是了,免得传出去又引起些不必要的揣测。不过既然阿弦她啊,我就先不勉qiáng她,只是等她回来,你帮我转告她,她一直都是崔府的儿媳妇,崔府也一直都是她的家,等着她回去呢。
虞娘子听了最后几句,眼眶不仅红了,忙屈膝深深行礼:是,我知道您的意思,会如实转告的。
卢夫人笑了笑:还要先辛苦你好生照料阿弦了,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去府里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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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夫人去后,虞娘子忙派小厮出去找寻阿弦,看她到底去了哪里。
阿弦这会儿,却在飞雪楼上,跟周国公武承嗣喝酒。
先前阿弦无法理清自己的心绪,逃也似地离开府里,玄影紧紧跟在身后,不知不觉一人一狗到了平康坊。
飞雪楼熟悉的招牌悬挂,阿弦抬头望着二楼,突然想起当初住在平康坊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听见卢照邻念得成比目何辞死,如今,她果然尝过了这种魂牵梦萦的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可是就好像当时念这首诗的卢照邻的心境他那会儿是求而不得面前坎坷重重,而如今,阿弦显然也有同感。
正在出神的时候,二楼上探出一个头来,竟是周国公武承嗣,他惊喜满面地望着底下的阿弦,笑着招手:小弦!真的是你,我还当他们哄我玩呢,gān站着做什么,快上来。
身后传出女子嬉笑的声响,有几个油头粉面的姬人探头出来,许多双眼睛好奇而惊喜地往下打量。
阿弦疑惑地看着武承嗣,他依旧是一副热闹的、喜气洋洋的模样,似乎从不知道喜怒哀愁,阿弦觉着自己忧闷的心境跟这种喜乐欢畅的人物不相融合,冲着他一挥手,转身领着玄影就要走开。
谁知才走了几步,楼内响起一片惊呼,还有下楼梯的咚咚声响,是武承嗣jī飞狗跳地跑了出来,他拦着阿弦:怎么了?人家都说相请不如偶遇,平日里请你都请不到,今天你自己撞上门来
阿弦望着他笑嘻嘻的样子:殿下,你都要成亲了,怎么还在这里胡闹?
武承嗣满面无辜:成亲也不妨碍我吃酒呀,你也是一样,不用被崔府的人约束,我看你近来都瘦了。他突然又看向玄影:这个家伙倒是吃的肥了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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