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着,也给手下那些原本被排挤在社会边缘的小弟们一份稳定的收入,好为将来做个打算。
许惊涛手下的小弟,对李铭没有特别的尊敬,主要也是许惊涛从未公开表示过李铭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大多数时候他们从兄弟们面前走过时,甚至还比着谁的脸拉得更长,怎么看都是冤家对头一般,叫别人诸多猜想。李铭从小是中规中矩的好孩子,不习惯许惊涛手下人的帮派习气,所以虽然来过几次,却也没和他们多说上过几句话。
即便这样,但这次的拳脚相向,还是出乎他意料以外的。
网吧刚来了群闹事的,大概是年轻人不省事,想占点小便宜,却不知道这是许惊涛罩着的场子,在这一片混得有点头绪的都晓得卖他几分面子。原本夏天就燥热,可巧又遇上许惊涛因为要回许宅而烦躁,恼火之下让小弟把人给暴打了一顿。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许惊涛动了气更是没有回家看老子脸色的心情,李铭来时,他直接耍起脾气,不肯回家,还让小弟给李铭打出去。
平素常看到那个冰美人跟大哥摆脸子,小弟们早看李铭不顺眼,如今大哥发了话,有十分的劲不下十二分的手都说不过去。实在话说,好歹有点武术底子在身上,这些三脚猫的拳脚李铭是不怕的,就是莫名其妙的被许惊涛拿来出气他也可以暂且不计较,此时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许惊涛拎回许宅去。
李铭出手快准稳,原本众人见他长着张漂亮脸蛋,以为他柔柔弱弱,谁知道真的动手起来,竟然并不是那么容易伤到他,相反的平时极其能打的也被他料理得东倒西歪。许惊涛冷眼看着,他以为李铭是个在演艺圈混日子的花瓶,就连吃饭的技艺也都只是半吊子,毫无特长,没想到倒是自己小看他了。
挥挥手让弟兄们停下,李铭双拳敌众手地打了这么久,也有些气力不济。许惊涛走到他面前,阴沉着脸说,“我不会去的。”李铭控制着喘息的频率,同样面无表情,“我一定要带你走。”“呵!你凭什么?”许惊涛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打赢我再说。”李铭摇摇头,“我不跟你打。”许惊涛不多说,一拳钉在李铭的小腹上,“还手!”李铭吃痛,却咬牙扬起下巴,直直的望向他,“我不会还手的,我不会跟自己的家人动手。”
他看见许惊涛的瞳孔,因为“家人”这个字眼而瞬间亮了下,那一刻许惊涛的心里是实实在在的动容了的。
汗水从李铭的额角顺着太阳穴流下来,屋子里的空气闷热得几乎静止了一般,小弟们相互递着眼色,不知如何揣测大哥的心意。
“傻兔子。”许惊涛动动嘴皮,闷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小弟们惊讶的第一次看到冰美人苍白的脸上浅浅微笑的样子,漂亮得像是雪山顶上朝着阳光绽放的花骨朵。
许惊涛捡起桌上的钥匙,一伸胳膊霸道地搂过李铭的肩膀,半拖半抱的推进车里,发动了车绝尘而去,只留下小弟们面面相觑。
一路不发一言,李铭察觉到方向不对,扭过头说,“不是这条路。”“你这副邋遢样子,一身臭汗,”许惊涛厌恶地皱了皱鼻子,“怎么去吃饭?”李铭不说话了,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贴在脑门上的刘海。
许惊涛把李铭带回公寓,让他洗个澡,又找出一套自己上学时的旧衣服给他换上。李铭道了谢,刚刚打架时没防住受的几下还隐隐作痛,不过这些年练功磕碰伤痛是常有的事,只是实在用了太多力气,现在全身酸软,骨头架子都快散了架,洗澡都抬不起胳膊。他心里惦记着时间,只想不让许家父母发觉异常,强忍着匆匆把自己收拾妥当。
从浴室出来,还没等李铭说话,许惊涛先开了口,“过来,把衣服撩起来。”李铭愣了一下,没动,许惊涛不耐烦的把手里的云南白药扣在桌上,“上个药你磨叽个屁啊!”
李铭撩起衬衣,小腹上显出一大片骇人的淤青,看得许惊涛心下都有些后悔刚才冲动下的那一拳。许惊涛用指腹略碰了碰他淤青的地方,李铭腹部的肌肉立时疼得缩了一下,齿间也倒吸一口凉气。“需要去医院吗?”许惊涛问。李铭咬着嘴角忍着疼痛,“没事,只是皮肉伤。”
上药的空当,李铭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李铭拿出手机一看,“是董事长打来的。”许惊涛把手机从李铭手里拿过去,按了接听,许老爷子询问行程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没等他问完,就被许惊涛打断,“不去了,你们自己吃吧。”李铭有些急了,那头许老爷子大概也是同样,“他在我这。”“在我这还能干嘛?给你造孙子呢。”“行了行了,不你说是我媳妇儿,媳妇儿我还不能碰了?”
许惊涛挂了许老爷子的电话,才注意到李铭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漫不经心地放下手机接着给李铭上药,丝毫不觉得他的信口雌黄有什么过错。
李铭说,“好了,差不多了。”于是许惊涛住了手,还帮他把衬衫前襟放下来整理平整。李铭有点不太适应这样的许惊涛,体贴得有点过分。“晚上别回家了,路都走不稳回去也瞒不过你家里人。”收拾好药箱,从冰箱里拎了两听啤酒,“去躺着吧,我在天台,有事喊我。”说完便出了门。
李铭站在原地,有些许无措,许惊涛的语气强硬而不容置疑,明明是好意,从他嘴里出来倒像是命令。他说的没错,李铭正在担心的也是被父母发现他受伤,虽然这些伤都是拜许惊涛所赐,可相较之下,李铭更相信他是无心的多一些。
听从主人的安排,却不敢占用主人的卧室,李铭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多时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外面已经黑透,看看时间已经过午夜,许惊涛却还是没有回屋。李铭捏了捏酸涨的胳膊,从沙发上爬起来,带上门上了天台。
在太阳下暴晒了一整天的水泥平台,入了夜也不是特别寒冷,许惊涛就无所谓地平躺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手边还有空了的啤酒罐子。
李铭走到他旁边,许惊涛转过头,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说,“我交往过那么多人,你是第一个说我是你的家人。”
许惊涛给李铭讲了他的家人的故事,“小时候我是哥哥带大的,爸妈忙着公司和事业,我连他们的面都很少见到,那时候我以为我只有哥哥一个家人,后来我还怀疑过我是不是爸妈亲生的。”许惊涛的眼眶有点红,他坚持认为是酒精的作用,哪怕只是两听啤酒,“其实我很嫉妒我的哥哥,他上小学的时候,老头子还没现在的本事,我哥他是在爸妈的关爱下长大的,他的童年有个很完整的家。”
李铭在他身边坐下,想了想,又和他并排躺下,学他一样望着天空中孤零零的月亮,“我也有一个弟弟,也比我小四岁,”李铭的嘴角微微有一些笑意,仿佛陷入久远却有趣的回忆,“小时候我弟最讨厌被拿来跟我比较,因为他跟我比起来,就好像什么都差一点,成绩没我好,身体没我好,也不如我嘴甜会讨大人喜欢。后来他大些了,开始展现出音乐上的天赋,那时候虽然家里条件不好,爸妈还是给他买了第一架电子琴,第一把二胡……你知道吗,虽然在他看来我什么都压着他,但其实我也嫉妒他,因为我表现得越好,爸妈越是认为我应该让着他,谁让我是哥哥呢。”
许惊涛半天没接茬。
李铭也不再说下去,他有点眼睛发懵,大脑也是,看到的月亮的周围都围上了斑斓的光晕。
“说不定,大哥也在偷偷嫉妒我从小没人管,”许惊涛翻个身,合上眼皮,“一定是这样。”
8
许惊涛跟他家老爷子随口扯的淡,直接加速了两人婚事的进程,许老爷子认为瓜熟蒂落,许惊鸿则以为李铭不是随便的性格,他老弟既然得了手就有义务对人负责到底。许惊涛跟李铭在天台上呼呼大睡的工夫,不知道他们的将来已经在数十里外许家的餐桌上敲定了。
对此决议,许惊涛难得的没有表示异议,最惊讶的人不是许家父母,反而是李铭。许惊涛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不管是背后让人在公司给他穿小鞋,还是见了面时对他动手动脚,无不都是踩在他最敏感的点上,分明是想早日甩脱他的。虽然意外,但李铭也没有深究这其中的缘由,因为当务之急他还有另一件事,不得不请许惊涛陪他一起去办。
见家长,李铭的家长。
李铭的父母,是这个城市中最常见的那种朴素老实的平民百姓,知识分子,有一份勉强养家的最普通的工作,含辛茹苦拉扯大两个儿子。
李铭挽着许惊涛的手,站在父母面前时,父母震惊的眼神他想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你们都是男人。”惊愕之下,李父依然保持着耐心温和的语调,“两个男人怎么结婚呢?”
“结婚……也只是一张证而已。”李铭心虚地放低了声音。“可以去国外领。”突然插进来的许惊涛的声音,打破了原本胶着的对话,李铭扭过头,看到他笑得弯成了弧形的眼睛,然后他一把搂住李铭的肩膀,很正经的说,“最重要的是,我们真心相爱。”
李铭觉得,要不是他许惊涛疯了,就得是自己疯了,或者再糟糕一点,把爸妈弄疯了。
好在李爸李妈虽然看起来一时难以适应,但至少还是冷静的,和权钱交易比起来,异于常人的性取向,理所应当会容易被接受些。
李爸李妈似乎是因为从来没考虑过会经历这样的情况,一时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客客气气的接待了许惊涛这个儿子所谓的男朋友,只是气氛始终尴尬至极。李家三口各怀心事,只有许惊涛一个人没心没肺的只管吃喝说笑。
终于,在李铭准备送许惊涛出门离开时,李爸严肃又有些别扭的喊住了两人,然后用去帮李妈洗碗的理由支开李铭。许惊涛点点头,示意他尽可放心,李铭虽然心里七上八下,眼下也只有依父亲的意思去做。
支走李铭,李爸仍仔细打量着许惊涛,半天,才开口道,“李铭从来没有带过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给我们看,我相信他一定是认真的。”许惊涛笑眯眯地,不知哪里来的那许多好心情,“您是不相信我了?”“李铭他是个固执孩子……”“如果我让您看到我的诚意,是不是您二老就不再反对了。”许惊涛抢白一句,打乱了李爸的思路,迷迷糊糊的认同,却又猜不出他要怎么证明。“明天吧,我想请您二老同我父母见一见,吃个饭顺便聊聊关于婚礼的事,如果您时间不冲突的话,明天下午我来接你们。”
李爸有些被准儿婿的强势镇迫。
许惊涛擅自的决定完这件事,才通知了其他该通知的人,许老爷子对许惊涛居然主动促成这桩婚事的行为深感意外,许夫人听完以后非常高兴,迫不及待地命令大儿子替弟弟打点好剩下的一切事宜。
许家对这次家庭的见面十分重视,酒店是李家父母从未踏足过的高档,许夫人还授意许惊鸿给包括不能到场的李昕在内的李家人都备下了十足丰厚的见面礼。
过程算是亲切友好。李爸李妈向来性情平和恪守礼仪,在与两个孩子的相处上也平等开明,从不粗暴干涉他们的选择和决定,昨天许惊涛走后,他们也和李铭认真的谈过,除了性别问题,门第观念也让父母不无忧虑,但李铭一口咬定了他们是正常交往,继而产生感情,和彼此的身份地位没有关系,也不会因此成为隔阂。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种情况下,许家人的态度就是最大的诚意。他们对李铭赞不绝口,丝毫不因为他是男人而有所芥蒂,虽然在李爸李妈的认知上这显然有悖常理,但他们也承认天性开明的家长倒也不能说没有。
整个晚宴上李铭都难以面对父母,他不是善于说谎的人,唯有低着头安静的吃着自己的东西,怕被父母看出他愧疚的神色。
“尝尝海参,很补人的。”伴着突然飞到他碗里的海参段,耳边响起许惊涛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让李铭微微愣了神。许惊涛轻轻敲敲他的碗边,“快吃。”李铭才如梦初醒般,把海参送进嘴里,“味道怎么样,喜欢吗?”“嗯。”李铭点点头。“那回头我每天在这订一份做好给你送去,你最近压力太大,得好好补补。”
甜蜜的宠溺不声不响地落在两家父母的眼里,这样美满的一对儿,似乎再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李家松口的档儿,许夫人一鼓作气把婚礼的事儿也提了。当下国内还没有同性婚姻的法律环境,大部分情侣选择了放弃司法认证,由亲友见证事实婚姻即可,李铭和许惊涛的身份特殊,自然不能公开婚事,所以仪式便在许宅举行,出席的只有双方最亲近的亲友。之后李铭可以以许夫人干儿子的身份出入许家,许家也会以赠与方式将一处原本留给许惊涛的房产划到李铭的名下。
许家的意思,是尽早给他们完婚,一是给李家父母一个交待,表示他们家对李铭的重视,二个也是以免夜长梦多,有一个懂事的媳妇在身边,也能时时规劝约束许惊涛的性子。
李爸和身边的李妈对视一眼,然后说,“听孩子们的吧。”
一桌人的目光自然而然都落在李铭身上,李铭略有些拘束地笑了笑,用商量的口吻问许惊涛,“婚礼能等我弟弟回来再办么?”许惊涛又给他夹了菜,随口回答,“当然可以,听你安排。”
许夫人热情地悄悄拉着李妈笑着对两个人指指点点,眉目间全都是做母亲的心照不宣。李铭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忙着吃碗里那些好像永远吃不完的菜。
晚饭结束后,许惊涛和李铭一道将他的父母送回家,看着父母进了院子,李铭折回来打开副驾驶的门又钻进车里,许惊涛正忙着点燃一根香烟,猛嘬了两口,烟雾中一瞬间他的眼睛眯成了线。“今天谢谢你了。”踌躇片刻李铭说,感激的语气是实心实意的。许惊涛咧着嘴,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口白烟,“谢不谢的就不必了,我卖你人情,你记得还就行。”
李铭点点头,他摸清了许惊涛的脾气,即便是他自己心里明白公平交易各取所需,也不肯承认他在李铭的计划里得利,知道这点,李铭对许惊涛的救世主姿态也就不太在意了,仍是感激他愿意配合所做的一切。
院门口的昏黄灯光斜射进没开灯的车里,打在李铭的侧脸,发出瓷白的反光,许惊涛胳膊搭在车窗上,一口一口吸着,烟头的红光忽明忽灭。
忽然他伸出手,从李铭反光的额角抚过,流连在光滑的腮边,指腹下触感极好,柔软而微凉。李铭的反应不怎么激烈,至少没有立即躲开,只是静静的带着些紧张的望着他,所以许惊涛的手滑到他的耳后,把他的脑袋拉向自己,同时倾身准确地找到他的唇,不客气地吻了上去。
浓重地烟味刺激了李铭的鼻腔,他有些无奈地想要用嘴巴代替鼻子呼吸,才一张口,就给了许惊涛长驱直入的机会。他的舌头灵活,熟练地在李铭口腔中搅动,拉扯着对方的舌尖,磨蹭着敏感的舌底,结束的时候,还故意从那排兔牙上刷过。
正如许惊涛猜测的那样,李铭没有做出太明显的抗拒,不像以前只要他一靠近,出于本能的李铭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只受惊的兔子。即使再违背本性的行为,总是反复去刺激,终有习惯成自然的时候。许惊涛不知道李铭的顺从,是已经养成的习惯,还是心理的细微转变。这并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只是对这个人的内心,他不免有些好奇。
李铭没有羞怯,也还算镇定,沉默的用手背擦拭着唇边因亲吻而残留的水渍。许惊涛的手始终没有从他的脖子后离开,温差让手掌的热度更加明显。
“呆兔子,真的要跟我结婚吗?嫁给一个男人,而且没有爱情,”许惊涛握了握李铭的后颈,“我给过你很多结束的机会,我不懂为什么你这么义无反顾。”许惊涛的问题太复杂,李铭一时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半晌,才淡淡地说,“可能,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9
李昕载誉归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初冬寒气逼人,才刚下过一场小雪,薄薄的积在绿化带的草皮上。
李铭在机场出口处心神不宁地踱来踱去,看得在一旁戴着耳机听音乐的许惊涛眼晕,“你能消停两分钟吗?”李铭停下步子,“要不,要不你先回去吧。”“怎么,都快结婚了还怕我见你弟啊?”许惊涛嘴角一抽,痞里痞气地嗤笑,“早你干嘛去了?”
“李昕从小就什么都看着我,他又心细,如果他知道他的哥哥是个这样的人……”“你们这些当哥的,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李铭的忐忑,在许惊涛口中,却像是个笑话般,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李铭住了口,垂下眼默默把脖子往大衣领子里缩了缩。许惊涛瞥了李铭一眼,伸手撩了撩他额前的碎发,“上次你扎个朝天辫儿的样子挺好玩的,露个大脑门子还挺好看。”李铭摸摸额头,“练功的时候嫌头发碍事才扎起来的。”“以后在家也扎起来,哈哈哈。”许惊涛放肆地大笑。李铭附和地略微笑了一笑,视线便又回到远处匆匆的人流。终于李昕纤瘦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小伙子老远就开心地喊了一声,“哥!”
李昕和他的老师一同回来,所以许惊涛的车先拐了个弯,将老师送回了家,才重新调转了方向。
走了一会儿,李昕转头疑惑地问,“这是要去哪?”“去惊涛哥家。”李铭回答。李昕无声地做出疑问的表情,李铭略有些结结巴巴,“那个,其实哥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快要结婚了?”“啊?”李昕的表情既惊讶又忍不住难以置信的笑,“真的假的,你闪婚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在恋爱?对方是谁,我认识吗?”“你刚刚才……认识了。”李铭收了话头,只待聪明的李昕会过意来,与他颇有几分相似的面孔上写满了震惊,“惊……惊涛哥吗?”“满意不小舅子?”许惊涛大大咧咧地应下。
李昕在这次比赛中得了第二名,这样的全国赛事,年纪轻轻,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作为李家的准亲家,许家提出要给李昕办一桌接风酒也是情理之中,更重要的是也彰显许家人与李铭的亲密。面对陌生人李昕不似他的哥哥那般从容,但少年还未褪去的腼腆青涩,和彬彬有礼的举止,多少能化解些初次见面的距离。李爸李妈早已在许宅等候两个儿子回来,见到月余未见的小儿子时,忍不住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许惊鸿也来凑热闹,“上次咱们两家一块吃饭,只差小昕弟弟一个,这下子圆圆满满了。”
李铭悄悄退到了稍远些的地方,他就愿意这样微笑看着他们,却不融入他们。
“兔子我饿了。”许惊涛不知何时凑到他身边,“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烤小饼干什么的。”“一会儿就吃饭了。”李铭实事求是地提醒,还没说完,已经被他推着往后面走。
厨房里,两个小姑娘正忙着让每一口锅子都香气扑鼻,李铭来了几次,已经和许家雇佣做家事的这两个女孩子相熟了些,他向其中一个叫小眉的女孩打听是否准备了甜点,女孩儿细心的拿了碟才烤的杏仁起酥饼干给他,是他上次说过喜欢的。李铭没告诉小眉其实是许惊涛要吃,估计说了小眉也换不了许惊涛喜欢的品种,因为许惊涛以前从来没爱吃过甜点。
端着碟子出了厨房,许惊涛正在后院的廊檐下看外面地上跳来跳去的两只小麻雀。
“你的饼干。”李铭站到他身边,将碟子托到许惊涛面前,许惊涛没接,只懒懒的说了句,“不想吃了。”李铭没说什么,反而自己拿起一块吃了起来,这样原封不动的送回去,恐怕会伤了小姑娘的心。
“我特烦那种一家团聚的场合。”许惊涛忽然望着窗外说,“不过你看起来也挺多余的。”李铭听着许惊涛说完,咬了一口饼干,“李昕很小的时候,就像我的尾巴,我到哪儿他都跟着。后来有一次,我故意把他一个人扔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他那时太小不认识回家的路,又不敢乱跑,就在外面寒风里冻了小半天,找回来以后生了场大病,后来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健康。”咀嚼饼干的声音脆生生的,散发着杏仁和牛奶的甜香,让许惊涛也没忍住好奇似的拈了一块丢进嘴里,“李昕很敏感,可能因为接触的人少,他比我更在意家庭营造的温暖和安全感。”
“你这叫歉疚吗?”许惊涛嗤笑着问。李铭咬着饼干想了想,“说不定是,但更多的是作为兄长的责任。”
按照早先商量好的,李昕回家后,李铭和许惊涛的婚事也可以开始筹办起来,虽然两个男人结婚不是能宴请八方宾朋大办特办的事儿,但基本上该有的程序一应还是齐全。
婚礼由许家有声望的长辈主持,之后出国度蜜月,顺便拍摄婚照,李铭有一个月的婚假,结束后就要进组拍摄他参演的第一部电视剧。
婚礼的前一夜,许惊涛在电话里恶意地提醒李铭下点片子补习一下功课,然后笑得万分欠抽。李铭知道他在拿自己开涮,但是听惯了他贱不兮兮的带着颜色的调侃,竟然也应付自如起来。挂了电话,李铭最后又整理了一遍他的礼服,和他要带走的行李。从明天起,他就要离开这个他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家,搬去许惊涛的公寓去住,和那个原本应该毫无交集的男人,从此如夫妻一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这是他选择的路,他也很坦然,只是忽然想到许惊涛坏坏的笑,和他嘴唇的温度,李铭抚在礼服上的手还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哥。”李昕把他的房门推开一道缝,露出半张脸。李铭收回手,“怎么还没睡哪?”李昕抱着枕头,穿着睡衣,鼻头冻得有点红红的,“我今晚能跟你睡么,我想跟你说说话。”
李家兄弟俩已经有年头没睡在一张床上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李铭回忆了一下,从他第一次发现李昕的个头已经高过自己,还是从他交了初恋的女朋友需要半夜偷偷给女生发短信?他真的记不太清楚了。
“哥,你真的爱他吗?”李昕趴在枕头上,歪着头问他,“我觉得你不像。”李铭侧身躺着,半个脸埋进枕头里,对弟弟的质疑,也只是嘴角宽容地弯起,“小屁孩儿,知道什么是爱么?”李昕哑然无法辩驳,闷闷的像是在生自己的气,半晌,翻过身负气的说,“我是没恋爱过,不懂爱是什么样的,但是它总该是让人快乐的吧,让人奋不顾身不能自拔的吧,面对你喜欢的人的时候总应该会情不自禁笑起来的吧?这些你都有吗?”
李昕的质问,宛若一根根尖锐而细小的钢针,扎在李铭的心脏上,扎一下,心脏就收缩一下。李铭深吸了一口气,他果然没有看错李昕的战斗力,他这个弟弟平日里不声不响,心里却比谁都看得明白。
“爱情是不能被归纳总结的,每个人,每一段感情,都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李铭温和地摸摸李昕乱蓬蓬的后脑勺,看着他有些茫然的眼睛,”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快乐而在一起,两个人决定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因为彼此需要。”
少不更事的李昕似懂非懂,恍惚觉得李铭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自己的直觉又强烈地指向着他不愿意去想的另一个极端,一时不知如何辩论下去。李铭心下坦然,这不能算欺骗,只是偷换了概念,将来总有一天李昕会明白,等他遇到一个一见钟情的女孩,山盟海誓幻想着白头偕老,然后遭遇着现实生活的琐碎,慢慢的他会发现,爱情和自己此时定义的并没有很大差别,在一起的原因,总不会是风花雪月,而只是彼此习惯了,离不开了而已。
“以后我不能常在家了,你要好好照顾爸妈,知道吗?多跟他们亲近,撒撒娇,他们心里喜欢。”比起对自己婚姻的担忧,李铭更牵挂的是他即将离开的这个家,越来越年迈的父母,和单纯不谙世事的弟弟。李昕“嗯”了一声,听话地应承下。“好好复习,听钱老师说这次比赛的时候,那个当今胡琴界最有名望的演奏大师严玉鹤已经来要过你了,只要你高考文化成绩过本二线就能录取,听说严大师收徒很苛刻,珍惜这个机会。”“嗯。”李昕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模糊的鼻音,把脸埋在李铭的臂弯里,几乎扭曲了出口的字句,“哥,谢谢你。”
10
结婚当天意料之中的忙碌。天还没亮许惊涛便遣他手下的兄弟来取走了李铭要打包带走的物品送到他的公寓,小弟们此时知道了李铭的身份,对他也恭敬了许多,一口一个铭哥,喊得煞是亲热,全然忘记了之前还有恩怨嫌隙。
李昕帮着李铭穿好了礼服,白衬衫,黑西装,黑领结,合身的裁剪,每针每线都透着精致。“哥,你真好看。”李昕趴在书桌上,看李铭对着镜子熟练地固定发型,难得一次嘴甜地奉承。面对容貌的夸奖,李铭仍然笑得有些腼腆,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婚车准时到达,许惊涛被强迫穿上了正正规规的礼服,还把头发梳得服服帖帖,对他来说相当难受,但效果却是出人意料的,连李铭都不得不承认,收拾整齐的许惊涛不折不扣的帅,英俊伟岸,散发着迷人的成年男子气息,难怪那么多男男女女,即使知道他品行恶劣,仍是投怀送抱趋之若鹜。
“还不错,”许惊涛抱着臂膀上下打量一番他的‘新娘’,“勉强可以站在我旁边。”“那就好。”李铭不自然的整了整衣领,笑容也变得淡淡的。许惊涛走近两步,捏起李铭的下巴让他正面面对自己的目光,“终于如你所愿了,怎么不笑呢?”他的声音极轻,轻到像是耳语,吐字的气息拂过对方脸颊上的绒毛,撩得人心痒,“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笑。”李铭抿了抿唇,努力地加深他的笑容,许惊涛却似乎始终没有满意,“笨兔子,笑得一点都不甜。”李铭泄了气,索性完全放弃了笑的表情,垂下眼帘,“我只是有点紧张。”他辩解道,许惊涛却嗤得笑了一声,低下头伏在他耳边,仿佛喃喃又带着些戏弄,“你后悔了,可是,来不及了。”许惊涛说完,并不给李铭回应的机会,就松开了他扣在李铭下巴上的手,顺着肩膀,胳膊,一路滑到他的右手,十指相扣地握住,好像一副牢不可破的枷锁,“走吧,媳妇儿。”
毫无装饰的婚车悄无声息的接走了一对新人,外面的人们根本不会知道这几辆看似普通的轿车正执行着怎样的任务,车水马龙的宽阔马路上,它们和任何一辆赶着上班时间的私家车无异。李铭望着车窗外,面无表情,大概在半年以前,他还从来不曾想过他会这样无声无息的完成他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没有一个亲戚朋友到场,没有繁琐庞大的老式流程,甚至没有一个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这样的开始,注定了他的婚姻将会永远不见天日或许也并不是永远,李铭转过头,看向他身旁认真打着游戏的许惊涛,等到许家双亲百年之后,或许许惊涛会主动提出解除这段畸形的关系吧。
今日的许宅较之平时热闹喜庆许多,堂屋临时布置成一个小小的礼堂,用了百合和玫瑰点缀,许家的亲朋也来了一些,虽然对许惊涛喜欢男人的事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但对他如此正式娶的这个“男媳妇”,还是有些好奇的。和许惊涛手挽着手走进厅堂时,李铭已经换上了温和甜蜜的笑容,许惊涛的大伯主持了仪式,他们在亲友的见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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